“对了,午门那边的战况如何了?”宗政珩忽然想起扶云卿正与何晋纬打仗。
“似乎不妙啊。”墨阳回答,“根据线报所言,何相的叛军冲进京城,且攻破了午门,想必离攻破中门也就不远了。”
宗政珩倒不是很关心这些,只道:“倘若,扶姑娘落于下风,你记得派人救她,本王要她性命无虞,不得有事。”
墨阳答了一声“遵令”,随后又道:“祁国这帝位怕是要换人了。”
宗政珩还是不关心这些,祁国也好、辕国也罢,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丝毫不妨碍他是吃喝玩乐的珩王。
比起宗政珩的无忧无虑,身在水深火热的扶云卿就没那么闲情逸致了。
午门被攻破,皇宫再度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所见皆是惨绝人寰的尖叫,烧杀抢掠、尸体横陈,叛军见人就杀,那些担惊受怕好几日的宫女太监早就受不住,有的甚至提前悬梁自尽。
扶云卿尽可能地护住所有人,奈何人力有穷尽,她甚至难以改变眼前的局面。
难道……
祁国,真的要易主了吗?
若何晋纬谋朝篡位成功,第一个杀的便是将军府。
将军府,实在是他添了太多堵。
扶云卿战袍染血,累到持剑单膝半跪再地,剑刃刺入地板缝隙中,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前冲来的乌泱泱的叛军,黑压压一片,竟让她看不到半分希望……
何晋纬的心腹看着扶云卿似乎已经累到不行,递给何浩泽一根利箭,说道:“公子,杀了她。这样一来,咱们便能胜券在握。杀掉扶云卿,便是杀掉他们的士气。”
何浩泽接过利箭,隐约有些犹豫,毕竟扶云卿曾帮他识别过苏梓假孕之事,又曾帮过阿如……
“公子!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你此时犹豫,又曾想过,她对大小姐的冷漠旁观?如今你们只能是死敌!你若不杀她,她必杀你——”付忠往利箭上倒下毒药。
何浩泽从前满是书卷气的眼底,此时逐渐溢满杀意!
“咻!”
利箭杀破气流而去!
“噗嗤!”一箭射进扶云卿前胸!
她疲乏之时便放松了半分警惕,然而只是放松这半分警惕,便让何浩泽得逞!
她惊瞪大眼,看着射进胸口的利箭,视线天旋地转般倒下。
鲜血从她银色盔甲里蔓延开来,仿佛在雪地开出一朵夺目的红花……
这一箭力道极大,铠甲自中箭点裂出蜘蛛纹。
“云卿!”江行危大吼了一声,冲来跪地,将她拢入怀中。
扶云卿疼的全身发抖,唇角不断溢出鲜血,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喊半分疼。
江行危双手发颤,想要替她捂住不断出血的胸口,他眉目之间皆是痛苦,担忧道:“箭上有毒,我抱你去找太医!”
有毒也无妨,她血可解百毒,但这箭实在刁钻,射进她前胸,离心口很近,体温也在不断流逝,她甚至说不出半个字,今日……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没关系,既已活过一世。
此生救回了母亲、父亲、弟弟,也振兴了门楣,她还活出了自己的意义,得了定远侯的爵位,也算死而无憾,若真要说遗憾,唯一的遗恨便是——
没有把前世将她折磨成人彘、放血制药的神秘人杀死!甚至她连神秘人身份都没有查出来!
自从瑜妃与祁昱一死,祁昱还没有来得及把她送给神秘人换巨额银票,线索就中断了。
扶云卿眼底浮过憾恨。
……
京郊宅院书房。
属下步履匆匆敲门,跪地汇报:“丞相!好消息!”
何晋纬将头从军事部署图中抬起来,看向他,自从兵变之后就没传来多少好消息……
“扶云卿已被大公子成功射杀!死在了江行危怀中。”
何晋纬提笔勾画皇宫地图的手微微用力,霜白的鬓边染上喜色:“你说什么?!”
“属下已确认,大公子已将扶云卿一箭射杀!扶云卿死了!追天营与雷焰营的人群龙无首,陷入混乱,包括禁军与锦衣卫也士气大大受挫!”
那暗卫据实汇报道,“我们的人即将攻破午门,最好的时机便是现在,只要今日一鼓作气杀进乾清宫,天下便就是您的囊中之物!”
何晋纬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笑容越扩越大,到最后竟是高兴的猛拍桌案,在屋中踱步,连连说道:“好!好!好!好得很!不愧是我儿!”
只是……何晋纬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攻破午门的人有多少?”
“约莫一万。”暗卫道,“我们的人从城南撕开一个口子,杀进午门,但城北城东城西的另外三路大军还没合围赶到午门。”
“今夜天黑之前,城南那边的五万军队,约莫能有多少杀进午门?”何晋纬再问。
“有一部分城南的军队被禁军咬住,天黑之前怕是只能杀进皇宫三万。”暗卫思虑道,“属下以为,三万已经足够攻入乾清宫。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谋夺天下就是如此,有时候不仅需要计谋,还需要勇气。
譬如现在,天黑之前三万叛军杀进皇宫,再一鼓作气杀了祁文觉,何晋纬便能赶到坐上皇位。
可若何晋纬没有一鼓作气,等到追天营那些军队反扑,说不定就会错失良机,与成功失之交臂。
但……他们三万叛军,却不太清楚皇宫之中还潜藏着多少御林军。
见何晋纬思虑,心腹又上前一步跪地道:
“相爷,既然已经攻进皇宫,您还在等什么?扶云卿已经死了,扶鹤霄现在都没现身,必然还在昏迷着,就只剩下一个江行危苦苦支撑,大祁已经完蛋了。不能让他们缓过劲来……”
何晋纬犹疑片刻,眼底逐渐浮现出痴狂的野心,还有权利的无线贪婪向往。
他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面色露出狠辣与阴沉:“集结队伍,随我亲自杀进皇宫。我要手刃祁文觉,登基称帝!”
暗卫笑道:“相爷英明!臣这就将您的龙袍冕冠备上!”
备上龙袍,与何晋纬一同杀去午门。
半个时辰后,何晋纬赶到午门,看着即将攻破午门的队伍,心情大悦,看着远处死在江行危怀中的扶云卿,更是喜上加喜。
那个阻碍他多次的定远侯死了……
保护文武百官的青雲将军死了。
还有什么能阻止他的?
“江大人!我怜悯你忠心一片,又欣赏你才华能力,若你现在弃暗投明,跟随我一道取了那昏君的首级,待我登基,我便封你为一品丞相。”何晋纬大笑。
江行危怀中抱着嘴角淌血的扶云卿,昔日温润儒雅的清眸显出汹涌杀气。
他眼底的杀气,让宋安等人骇人。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行危。
很快……
扶云卿的死讯传开,闻讯紧急赶来的宗政烬心中钝痛,看着那一身血色战袍倒在江行危怀中的扶云卿,险些没站稳,好在沈淮序眼疾手快扶住了趔趄的他,忧虑地低声唤道:“王爷?”
一刻钟前,宗政烬正在东宫饮茶。
他不是很关心祁国的战争,只关心扶云卿的生死,故而线报一次次来殿中,都是汇报扶云卿的消息,起初都好好的,不过是叛军攻破了午门而已,扶云卿并未受伤,可接着,暗卫便说……
扶云卿中箭身亡。
宗政烬握盏的手剧烈一抖,茶水四溢,他猛地站起身,怒然质问:“胡说什么?扶云卿怎么会死?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可确实如此……”那暗卫被吓到,当即双膝跪地,额头死死贴着地面,发抖回答,“战况瞬息万变,生、生死没有定数……”
战争便是如此,上一刻还好好的人,下一刻便可能命丧黄泉。
打了那么多仗的宗政烬,怎能不懂这个道理?
他眼底逐渐汇聚风暴,席卷出无数嗜杀之意,浑身竟开始微微发抖,胸口似乎闷着一口要压垮他的郁气,嘴里险些呛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