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舞在小拾空间里足足待了五天。
她谁也不见。
包括重渊。
她知道这事儿不能怪重渊。
但情感上,她并不想见他。
愧疚占满了她所有的内心。
如果不是她太弱,她就不会成为重渊的软肋,也就不会成为天道重点打击的对象。
如果不是她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万里九洲就不会死。
她急切地想要变得更强。
可她越是急切,就越无法入定。
越是无法入定,她的心情就越发焦躁。
时间长了,她仿佛看到无数个万里九洲站在她的面前。
她欠他一条命。
她脸色苍白,濒临崩溃。
被她拒之门外的重渊扶着门,眸中既是忧伤、愧疚又是无力。
这次,又是他错了。
他敢在这个时机和天道争夺第一洞天的掌控权是因为他知道他能赢。
他也清楚,万里九洲这个灵体能保护她不受伤害。
他没有后顾之忧。
反正只要他不死,灵体就不会有事。
一切都按照着他的计划进行。
他拿到了第一洞天的掌控权。
万里九洲这个灵体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但是他忘了——
确切地说,他完全没想过以苏沁舞的角度去想会是怎么样。
尘埃落定之后,他才意识到她被背负了一条不该她背负的生命!
堂堂至高神想穿回去刮自己两巴掌。
让时光回溯吗?
可以。
但不至于。
重渊轻轻拍门:“沁舞,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门内没有回应。
重渊决定向她盘托而出:“是我骗了你。万里九洲是我的灵体,他并没有死,也不会死!”
突然,门打开了。
苏沁舞从昏暗中走了出来。
短短几天时间,她就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冽:“你是不是觉得你骗我说他是你的灵体,我就能安心?”
重渊望着她,心疼得无以复加:“……我没有必要骗你。”
苏沁舞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重渊脱口而出:“他在——”
万里九洲的伤势过重不宜乱动,又不在第六域,根本不可能亲自出来证明。
他突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万里九洲就是他灵体。
苏沁舞见他噎住,心中燃起的一丝期盼彻底落空,“嘭”的一声在他的面前关上门,只留下一句:“我不想看到你。”
重渊:“……”
不!
重渊的目光穿过门板,看着重新盘膝而坐而脸色更加惨白的苏沁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她不愿见他。
那他去找个她愿意见的人来。
重渊离开小拾空间后没多久,苏沁舞就重新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空无一人,苏沁舞唇角露出一抹惨笑。
她也幻想过,如重渊所说的一样,万里九洲只是他的灵体。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
她微微合了合眼,转身走出了小拾空间。
她下意识地朝万里九洲曾经住过的小楼望去,他的窗还开着,仿佛主人随时会走到窗边,朝她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
心脏骤然发出锐痛,她不敢再看,浑浑噩噩地下了楼,走出祈福殿。
域面修复团到来之后,承安城显得热闹了许多,处处都洋溢着仿佛过年般的气氛。
她站在满城的喧嚣之中,忽然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就在这时,前方的街道突然传来骚动。
她没有心思往前去,转过身往回走。
刚走出几步,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分为熟悉又近乎冷硬的嗓音:“沁舞!”
苏沁舞猛然回头。
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站在街道中心朝她走来,五官轮廓如刀削般分明,剑眉冷硬,周身透着凌厉的气息,尊贵如神祇,却又带着浑然天成的霸气。
老师!
一瞬间,苏沁舞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像是泄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扑进尨砺的怀里,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几乎惊动了半条街道的人。
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把脸埋在尨砺的怀里,在他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尽情发泄她的情绪。
他是她的老师,也是她身边所有人中对她最凶残的一个。
他从来不会哄她,甚至只会虐她。
但他却是陪伴她时间最长,给予她最多指导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抬起头,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不会帮她打架。
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坚定、孤执地站在她的身边。
他是她的底气,是她的后盾,更是她的家人。
她敢玩他,敢闹他,敢虐他,正是因为把他当作家人,所以无所忌惮。
看到尨砺出现的一刹那,她就像回到了家,回到了令她安心的地方,也找回了天塌下来有人帮她顶着的安全感。
然而,她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尨砺不是真的尨砺。
重渊一次最多只能有一个灵体在凡域。
万里九洲这个灵体在养伤,尨砺那个灵体根本不可能出来。
如今用着尨砺身体之中的是重渊本尊。
尨砺版重渊紧紧抱着她,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任由她在他的怀里发泄情绪。
她对他那么冷,却愿意抱着尨砺哭,这让他有点酸。
如果他不是突然冒名顶替自己的灵体,他都不知道,自己灵体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他这个本尊还要高。
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庆幸。
幸好她并没有因为尨砺是他的灵体而同样拒绝,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他就这么在大街上,就这么抱着她,直到她发泄完情绪为止。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承安城,就连远在虚空裂隙前的所有人都听了一耳朵。
这次虚空裂隙附近一只魔物都没有,上百号守护军全都干站着,忍不住闲聊起来。
“总祈福官见到他的老师后当众嚎啕大哭?”
“谁让她委屈受了?”
“这几天她都没到过虚空裂隙这边来吧?”
“难道她这几天一直在罚跑?跑到哭?”
“肯定是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江痕。
江痕莫名其妙:“尽看本座干什么?有事汇报!”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说了一大通。
江痕彻底呆住了:“她这几天一直在祈福广场罚跑,跑到情绪崩溃当街抱着她的老师嚎啕大哭?”
他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不就是罚跑一百圈吗?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