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是一个适合开战的日子,在6月里,叙利亚与巴勒斯坦的每一处村庄,都是现成的谷仓。
不论部队行至何处,只要看见炊烟升起,便知道自己不会饿肚子。
编年史家让·德·伟内特,写过这么一段话:
【贵族唯一的欲念就是迫害农民,让他们劳役至死,让他们在自己面前毫无保护。】
【于是,悲惨的农民遭受了来自各方的迫害,无论来自朋友还是敌人。】
【他们必须向双方交贡金,才能耕种自己的葡萄园和田地。】
在这个时代,如果农民们不拿起武器成为民兵,如果他们不学会为自己而战,终究不过是待宰的肥羊罢了。
雷纳德肆无忌惮的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境内,率先点起了战争的烈焰。
与此同时,身处大马士革的萨拉丁,也开始调动起部队。
身处书房中的萨拉丁,其面前是一副叙利亚巴勒斯坦的地图,其中详细标明了许多内容,其中包括了道路、城镇、较大的村庄、地形的高差……至于水源则额外标注的更加清晰。
在阿拉伯半岛这片土地上,决定胜负的因素要比许多人想的更多,而有关水源导致的胜败,则比所有不读历史的人要预想的更多!
借助阿拉伯商人,所搭建出来的情报网,萨拉丁对耶路撒冷方面所知的信息,要比耶路撒冷对萨拉丁所知的信息多很多。
因而,在雷纳德出兵后的不久,萨拉丁就得知这条消息了。
“阿夫达尔的行动,是比较成功的,他将法兰克人之王的注意力,从耶路撒冷调动到了阿卡,这样一来雷纳德的行军路线就会改变,由于水源的缘故,他的行军路线也是能够预测的,应该是只会沿着约旦河行动。”
如此说着,萨拉丁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向其问道。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在他的一旁是青狼穆扎法尔。
他昔日曾与萨拉丁为敌,亲自率军攻破过萨拉丁的左翼,在战场上与萨拉丁相杀。
但青狼穆扎法尔在意识到赞吉德王朝只剩下一群虫豸,再也没有努尔丁那样的枭雄人物后,便果断良禽择木而栖,选择投奔萨拉丁。
对于这么一员猛将的归顺,萨拉丁展现出了与其他苏丹截然不同的气度。
萨拉丁近乎毫无保留的信任了这位归顺之人,还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对方。
萨拉丁的秘书、历史学家伊玛德丁·伊斯法罕尼这样描述青狼穆扎法尔:他胆大包天,是深思熟虑的英雄,是直奔目标的雄狮,是最可靠、最坚定的领袖。
当萨拉丁问及青狼穆扎法尔的想法时,他自然明白萨拉丁的意思。
这次战争的由头便是雷纳德撕毁停战协议,萨拉丁自身也是被架在火上烤。
如果能够在大军决战前,将雷纳德擒获,那么对于耶路撒冷王国的士气是莫大打击。
而在大马士革的穆斯林们看来,也算是提前完成了战争目标,完成了对法兰克人的惩戒。
青狼穆扎法尔微微颔首,然后他说道:“大人,我将会摘下他的脑袋,送到您面前。”
“很好,你需要多少人?。”
“我率领本部的四千人足矣。”青狼穆扎法尔显得格外有信心,这四千人是他的基本盘,常年跟随他作战。
但萨拉丁听到这个数字后,皱了下眉头。
“四千人……”
“从我直属的马穆鲁克部队中抽调一支给你,再加上额外的志愿军,凑出七千人吧。”
讲实话,萨拉丁多年以来的经验,一直在告诉自己一件事:虽然军队太多不容易调遣,但能够在士兵数量上压倒敌人,会更容易取胜。过于精妙的战术,是萨拉丁一直以来都难以掌握的,他似乎天生就缺乏那种战术家应有的直觉。
为此,萨拉丁只能在战斗开始之前、于战场之外,将一切都做到最好,然后再由真主决定战争的胜负。
青狼穆扎法尔皱了一下眉头,但他没有拒绝萨拉丁的好意。
这个时代的中东地区,有着与西欧或天朝截然不同的政治逻辑。
如果要让盖里斯来评价的话,他会说自打阿拉伯人征服波斯之后,中东这片热土便沾染上了波斯人对“圣主”的崇拜,推崇起绝对专制之人。
当然所谓的“圣主”与之一体两面的便是暴君。
圣主的绝对专制,其实也意味着暴君的绝对专制。
而圣主也好、暴君也罢,他们对于建设约束自己的制度,都往往是一个蔑视的态度,他们如同推倒玩具一般肆意妄为。
以至于突厥人建立的塞尔柱帝国以及奥斯曼帝国,比起这些暴君都要更加成体系,都要更加懂得尊重政治。
当塞尔柱帝国崩解之后,中东这片热土便沦为了这些“无限权力之人”“绝对专制之人”的乐园。
苏丹们拥有所有的世俗权力,肆意安排官员,发布任何法律条文,拥有最高司法权,既是法律的制定者,也是法律的执行者,并且是国家所有土地和资源的名义所有者。
苏丹是国家的最高军事统帅,甚至能通过垄断军事资源和对马匹、武器的严格管控来确保军队效忠自己。
苏丹对国家的经济资源有着几乎绝对的控制权,包括土地分配、税收制度和贸易管理。
然而所谓的“无限权力之人”“绝对专制之人”往往也只是一个个小丑罢了。
作为体制的破坏者,绝大多数苏丹,根本没有朝堂一说,他们无法将这些名义上的权力,经由一个体制转变成国家。
他们所能够命令与影响的范围,都仅限于自己的身边,他们难以通过一个成熟的体制将自己的意志转变成国家的意志。
这个时代的所谓苏丹国,根本谈不上国家,而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军阀势力罢了。
所谓的政教合一,更是一纸空文,因为政教合一至少是一种政治制度。
苏丹们却并非通过明确的制度来安排宗教,而是依靠自身的军队与权威,如同玩弄提线木偶一般,操弄伊斯兰教。
这种无人制约的权力,使得他们根本不需要尊重所谓的传统,可以依托军队将一切的暴政肆意推行。
当然、作为代价,这年头的中东王朝,基本没有能传承超过三代的……
算是一个超大号、持续了几百年的唐末加五代十国,就格外的哈人。
耶路撒冷王国,之所以能靠着十几万法兰克人,就在中东这片热土坚持88年,显然还是周边的穆斯林军阀们太过废拉。
以至于麻风王,是真有脸敢说自己替巴勒斯坦带来了和平的秩序……
同这群不知国家体制为何物的“绝对专制之人”相比,法兰克人的封建贵族共和体系,都算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存在了。
纵然萨拉丁是苏丹中的异类,懂得建设城市,会去试图调和伊斯兰各个派系的利益,但其依旧是权威本身。
苏丹这个词的意译,就是“权威”或“力量”。
因此,哪怕青狼穆扎法尔觉得没什么必要,不需要多带上三千陌生军队参战,可他还是没有拒绝萨拉丁。
因为犯不着、也不合适。
这苏丹给自己多加几千人,哪还有回绝的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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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