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渐渐靠近浓烟处,宋归尘的担忧成了现实。
果然是岳捕头他们的船。
一队衙役已经有条不紊地灭了火,岳捕头则带上另一队衙役跳上小船前去追捕逃走的刺客。
船停下来,顾思之朝对面船上灰头土脸的衙役喊:“发生了什么事?”
衙役们认识顾思之,扯着嗓子回道:“咱们的船被人袭击,三个刺客被人救走,岳捕头已经追去了。”
原本五个犯人分别关在了不同的船舱,都有专人看守。
然而船上突起大火,大家伙儿慌忙救火去了,待反应过来时,昨夜的三个刺客已经上了敌人的小船,开出了四五十米。
另外两个绑架顾易的船夫趁乱跳进河里意图逃走,被几个衙役揪了回来。
两人浑身湿漉漉地半跪在甲板上,左右皆是衙役。
船夫们在两艘船之间搭起通道,众人来到岳捕头他们的船上,顾易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两个船夫,想到就是他们将自己打晕绑上船的,不由认真地看了二人几眼。
众人原地等了半个时辰,岳捕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上了大船,来到顾易和顾思之跟前。
“属下无能,叫他们跑了。”
闻言,众人均是叹气。
事已至此,也再无他法,安慰了惭愧后悔不已的岳捕头一番,继续前行。
顾夫人一早就翘首以盼,催问了管家好几次,派去码头边的小厮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十余次,终于,远远地,看到提刑司的船回来了。
只是,原本还算光鲜亮丽的船,如今被烧黑了一大块,勉励支撑着开回来,已经是用尽了它最后的倔强。
顾府家丁们大惊,管家连忙叫人回去禀告夫人,自己则亲自迎了上来。
看到两个公子都无恙,好好儿地从另一艘船上下来了,老管家松了口气,来到顾思之跟前:“公子可算回来了,夫人都等急了。”
“娘回来了?”
“昨儿回来的。”
“二老可有争吵?”
“争吵倒也没有。”老管家一五一十地回到,“老爷和夫人昨日在书房谈了一宿,今日一早老爷就派人去湖心亭,将段姑娘接到府里来了。”
顾思之一叹。
“娘终究是妥协了。”
顾易、宋归尘以及杜青衫并武叔四人走在二人后头,隐约听到大哥和那老管家的对话,顾易不解问道:“段小尘又是谁?”
宋归尘三言两语给他解释了一遍,老管家见状,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易:“三公子这是?”
“唔,三弟他昨日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哟我苦命的三郎哟!”
顾思之话音还未落,老管家就眼泪盈眶地抱住顾易,哭得甚是伤心。
见他的伤心不似作假,是真心疼爱自己,顾易愣愣地由他抱着,微微抬手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
“老管家莫哭,莫哭。”
他昨日听大哥讲了家里的情况,已经预料到今日回来,会面临这个场景了。
不过他原想的是面对娘亲和小妹的泪水,没想到,先面对的,竟然是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管家的。
只是失忆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
这两日来,顾易不断尝试回想过去,然而终无所得,索性也接受了失忆的事实。
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的过去是不是没有一件值得他回忆的事情?
若有,为什么他一点儿也不想找回失去的记忆呢?
“三郎呀,这夫人要是知道了,得伤心成什么样哟。”
老管家边抹泪,边慈爱地看着顾易,仿佛他是一个易碎品。
回到顾府,顾思之将事情经过告知了二老。
顾提刑和顾夫人知道顾易失去了记忆,自然又是一番抹泪不止,顾提刑更是心怀愧疚,他那日手下若有点分寸,小易也不至于如此。
思及此,顾提刑心下大怒,召来提刑司衙役,将林先道绑回了提刑司。
而宋归尘知道段小尘一早已经搬进了顾府,对顾提刑的办事速度更是瞠目结舌。
不过如此也好,是她在耸翠楼招惹的王钦若,如今二人灵魂换回来了,段小尘若没有个安全的去处,时时要被王钦若盯着,宋归尘心里也不安。
顾提刑这番操作,倒也如了宋归尘的意。
见顾府哭的哭,怒的怒,喜的喜,悲的悲,所有人皆因顾易安危而悲喜交加,杜青衫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心情瞬间低落,他默默地撤出了顾府。
武叔时刻都注意着他的动静,见状,知道他心中难过,只深深一叹,也不追去打扰他。
而宋归尘,正被顾夫人拉着千恩万谢。
“宋姑娘,多亏了有你在我们慎儿身边,不然他这伤,还不知道严重成什么样子……”
宋归尘最见不得美人落泪。
尤其是顾夫人这种年轻时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如今虽然上了年纪,但风韵不减,此时梨花带雨,真叫宋归尘心疼又怜惜。
怪不得顾易这么好看,都是遗传的顾夫人。
“夫人太抬举我了,都怪我学艺不精,没能彻底治好令郎,反倒让他失去了记忆。”
“这怎么能怪你呢?”
顾夫人一手拉着宋归尘,一手拉着顾易。
“脑袋是最最精贵的地方,他爹下手狠毒,伤了慎儿,又遭那伙强盗毒手,我苦命的慎儿……”
顾夫人说着又开始抹泪,顾易轻柔地给自家娘亲擦去眼泪,语气温和:
“娘,孩儿无事,失去记忆而已,娘以后天天给孩儿讲,将以前发生的事情都讲给孩儿听,好不好?”
“哎,好,好。”
顾夫人心疼又怜爱地看着小儿子。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受了这么大的苦,叫她如何不心痛。
顾夫人看着眼前两个金童玉女一般的人儿,越看越喜欢。
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只顾着和顾审言置气,连曾经内定的儿媳妇都没有好好去看看。
面前这个落落大方的宋姑娘,可比今早见到的那个哭哭啼啼的丫头好太多了!
她这么想着,心思一动,对宋归尘道:
“宋姑娘,你看,慎儿如今不记得以前的事,他对你又这么信任,宋姑娘可否行个方便,住到咱们府上来,也好方便医治慎儿的病?”
瞧慎儿的样子,取消的婚事再提回来,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