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两人各怀心思,而另一头,雍王却和之前不同,完全是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看着身姿挺拔,朗声说话的石传杰。心里只感觉自己后继有人,甚至整个锦朝,都后继有人了。
难道宛州那些二世祖们,能比得上自己从小悉心教诲的儿子吗?
这两天,雍王算得上十分努力了,不仅为了宛州的相关事宜亲力亲为,还亲自发出不少帖子,邀请众人来为自己儿子践行,随着石传杰离开徐州,这个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去。
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辛苦过的雍王,这次可算是为了徐州,拼了半条命。
刚送走石传杰,还没出正月,贾登科就迎接了一位客人。
“张先生,这还是冬天呢,你就来徐州,想必家里人也是很舍不得的吧?”
坐在贾登科对面的,是幽州守备刘明手下的幕僚,张成玉。
张成玉在幽州多年,始终是跟着刘明的,尤其是在几次对西边蛮夷的战争中,出谋划策,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贾大人,刘大人让我来给您送一些礼物,作为您接管徐州的贺礼,本来应该年前就送来的,不过那时候幽州又在西边有些摩擦,所以一直没来得及,现在我来了,应该不算迟吧?”
张成玉笑眯眯地说着,同时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礼单,放在贾登科的侍从手里。
贾登科笑容和煦,脑子里在想为什么刘明会突然跟自己打招呼,石传杰离开徐州前往宛州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了,可是现在宛州的情况还不明确,有什么值得这位动弹呢,毕竟他手底下坐拥着全天下战斗力最强军队之一的青钢军,恐怕没人会不长眼去跟他为难。
不等贾登科询问,张成玉就主动开口:“贾大人,我家刘大人这次派我过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和您商量。”
“张先生,但讲无妨。”贾登科回答一声,心里也很好奇,自己和刘明从来没有交情,加上前些时候,这家伙还试图以苍云寨给压力,而且在贾登科竞争徐州守备的时候,刘明还跟刘如意有些交际,这时候突然找上门来,着实奇怪。
“我就开门见山了,”张成玉笑了笑,说道,“这段日子,宁州和灵州的合作,让很多人都心里不安,不仅仅是贾大人这里有很大的压力,不得不派出石传杰去宛州,就连我们幽州,都颇感不妥。”
“不瞒您说,宁彬大人也曾经联系过我家刘大人,不过被我家大人拒绝了。”
“哦?这是为什么?”贾登科看得出这位一副想要自己询问的样子,只能配合了一下。
张成玉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当时宁彬给出的条件很诱人,就是在获取到徐州的利益之后,分出一部分给幽州。不过我家大人认为这样的合作是与虎谋皮,不说宁彬会不会真的给出好处,就算给出来,三家分,也不见得还能有多少。”
“尤其是刘大人对宁彬的印象很差,早年间两人也是在宛州共事过的,刘大人告诉我们,宁彬这个人,贪得无厌,两面三刀,绝对不是合适的盟友,与其和他共事,不如和贾大人联盟。”
“跟我合作?刘大人应该也对我不怎么熟悉吧?他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了?”
“呵呵,贾大人说笑了,您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和梁州取得合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大奸大恶之徒呢?”
贾登科只是微笑着,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张成玉翻来覆去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刘明不愿意和宁彬合作,也未必就一定要和自己合作,只不过他最后一句话好像透露出什么来,难道刘明是为了梁州?
“呵呵,贾大人,对徐州和幽州来说,合作都是一件好事,”见到贾登科不接茬,张成玉干笑两声,主动劝说。
“我们幽州虽然战斗力很强,青钢军的实力您也是知道的,可是我们那边,战争频繁,土地贫瘠,农业,商业,工业那都是远远不如徐州的,之前我们和段大人执掌下的徐州,一直都有很好的商业交际,购买粮食,铁器,可是如今,咱们双方的合作一再搁置,这样对幽州的伤害很大。”
“而您这边,受到宁彬和虎将军,加上宣威公的压力,想必徐州也是情况不容乐观,虽然您和梁州有合作关系,可是毕竟大家都是边界地带,对宛州那边影响很有限,如果石传杰在宛州行动不顺利的话,徐州被钳制在所难免,这时候有刘明大人为您撑腰的话,就完全不同了。”
贾登科心里冷笑,又是一个想空手套白狼的主儿,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刘明这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啊,一门心思就想把徐州变成自己的摇钱袋。
“替我谢谢刘大人好意,不过徐州现在还不到那种时候,况且就算是宛州那边的事情发展不顺利,也无妨,如果宁彬真的敢进犯徐州,也未必就能讨得了好处。”
听到贾登科的回答,张成玉的脸色难看了几分,缓缓说道:“贾大人,宁州与徐州接壤,可是梁州却不如此,如果真的有武力冲突,恐怕梁州未必会出兵,本来可以是小摩擦,一旦梁州动兵了,难道肃州会坐视不理吗?到时候徐州岌岌可危,就连刘大人,恐怕也只能与他们一起,免得眼看着别人获利。”
“明白了,刘大人还真是算无遗策啊,这是有两手准备,徐州要是不配合,就和宁州配合对吗?”贾登科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之中有几分冷意。
张成玉往后一仰,颇有几分智珠在握的样子,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不过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虽然刘大人对您很是信任,可是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喜好,就让幽州百姓过不上好日子,您说对吧?”
贾登科瞧了几眼张成玉,这老小子还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刘明这些年从段威手里没少拿好处,只怕是现在突然发现有宁彬伸手了,就觉得自己的利益受损,顺便想从徐州多拿点利益了。
“张先生言之有理,那就烦请您回去转告刘大人一声,我也不盼着靠宛州那些人帮忙,徐州呢,就等着宁彬来,也等着虎将军,如果刘大人愿意,那也一起,伸一只手过来我是砍,一双手也一样!”
“宛州不帮我,没关系,人人都盯上徐州,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就把所有钱粮都运到盐城去,请白旗军来接管,我想着,我把徐州送给江家,他们怎么也能保我一个平安。”
“贾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徐州守备,和一个平安比起来,差距未免有些大。”张成玉的口气生硬。
贾登科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冷笑一声:“你或许也知道,我贾登科几年之前,还是个小破落户,能有今儿,靠的不是委曲求全,而是宁为玉碎!”
看着张成玉拂袖而去,秀儿从隔壁偷偷摸摸地探头看了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离开了守备府前门,这才跑到贾登科房里,问道:“主子,你拒绝他啦?”
“嗯,你一会儿吩咐一声,让人盯着他们,适当地找点麻烦,让这些家伙快点离开徐州。”
“您是说刘明会?”秀儿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刘明,张成玉,都有可能,谁也说不准,自导自演一出好戏,刘明的使者在徐州遇袭,还是苍云寨动的手,到时候幽州就有足够的理由来跟宁彬他们分一杯羹了。”
秀儿的脸色变得凝重了一些,说道:“我这就去办。”
这个时候的徐州,看着一切都步上正轨,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说是群狼围视也不为过。盯着徐州这块肥肉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宁州,灵州,现在又加上一个幽州,秀儿一边走着,一边算计,徐州的现状真的是很危险了。
希望石传杰在宛州的情况可以好一些吧,因为徐州已经造足了势,所以作为使者通过宁州,还有宛州的特员来带着,应该不会遇到太大困难,希望他能在宛州顺利吧。
一边给人吩咐,一边有些心神不定,秀儿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绮云坊出来,算是一步登天,可是这片天,却明显有点不稳啊。
这边秀儿还在为自己的命途多舛担忧,那边书房里,贾登科手里拿着笔,迟迟写不下去。
梁州的使者已经跟自己传递了消息,作为梁州前往徐州的总管,前来接替江蓝的,正是江翡。
江翡的私信也一起来了,就在桌面上,小丫头对自己第一次离开梁州,独自办一件大事显得格外激动,在信里就已经絮絮叨叨了很多准备来做的事情。
贾登科已经能透过纸张,看见梁州江翡现在高兴收拾行囊的样子,可是自己却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让她来徐州。
和江蓝不同,江翡没有那个能保护自己的力量,而且也过于单纯,脾气火爆,如果徐州真的开战了,贾登科身边的人估计会在第一时间被各种刺杀,到时候江翡的生命安全,恐怕都没法儿保证。
不说和梁州的合作会不会有影响,贾登科也不想让那个单纯的小丫头有危险。
虽然有江翡在徐州,一定程度上是对贾登科的保护,有她在,就能说明梁州对贾登科的支持,让宁彬投鼠忌器,可是谁能知道宁彬有没有和梁州开战的准备呢,如果宁州,灵州,幽州都用兵的话,江翡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那个香饽饽,估计绑架都会让人头大。
可是想到江翡那个样子,贾登科实在不想为了徐州,让她陷入危险。
迟疑了许久,贾登科落笔:
江翡:
见信如晤,我在青城,这里的风依然冷冽,寒冬依然严峻,料想江城已经由冬入春,桃花湖的风光很快就会重现。
徐州欢迎你,却不是现在,缘由可询问你兄姐,他们必然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案。
待到徐州也如梁州一般和平宁静,我会亲至城外,扫榻相迎。
为表歉意,最新小说漫画以及即将演出的各种剧本,都会随我的信前往梁州,望能为你排解空闲时光。
贾登科。
站起身来,贾登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冷风吹入,就像从未见面的宁彬一样,让人厌恶。
秀儿推开门,瞧了一眼贾登科,见到他正在想事情,也就不打扰,而是走上前来整理书桌,看见贾登科的信,只是几眼便看了个大概,又重新看向贾登科,不算宽阔的背影,却让人心下安定。
轻轻一笑,秀儿把信折好,放在信封里,坐在一边开始翻看徐州的换防,给刘湘君要求的批示都盖了守备府大印后,又仔细地看着商会的几项议案,最近年节已过,商队又开始活动,商会在今年也提出不少的方案来吸引客流。
“事儿办好了?”
声音响起,秀儿抬起头,只见贾登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备注。
“都吩咐好了,张成玉很快就会着急离开的,他如果没有坏心思,就会觉得徐州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如果有坏心思的话,他大概会觉得自导自演的袭击和真的有人想杀他是不同的。我已经给他们的随行官员发下去通关牒文了,如果张成玉想走的话,一天时间就能到一线天,之后便可以离开。”
“好,”贾登科拍了拍手,门外老三几步走过来,站在门口,恭敬地行了礼,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随着贾登科的地位越来越高,老三对贾登科的敬畏也越来越重,在贾登科坐上守备位置之后,老三算是真的打心底佩服贾登科了,从自己担任贾登科的护卫开始,不到一年时间,徐州发生了无数事,可是贾登科不仅能逢凶化吉,还在不知不觉间,地位越来越高,让人不敢再轻视。
“帮我约大当家,今晚请她来,或者我去军营都可以。问问她的时间。”
“是。”
老三转身而去,秀儿眨眨眼,问道:“主子,您这是要?”
“我要和大当家商量一下,如果我们同时防备幽州和宁州,军队会有多吃力。”贾登科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用手揉着眉心。
“其实,”秀儿眼珠子转了转,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刚才看见您写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