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枪响将轧钢厂的纷乱镇压，举着枪的保卫科科长脸色阴沉的将手枪重新放回枪套。
这个年代各大厂的保卫科都是有枪械的，因为绝大多数的保卫科都是直接从部队调过来的，别说枪械了，有的连火炮都有。
而随着枪响，原本纷乱的众人再度安静下来，一直站在那边冷眼旁观的李怀德也终于缓步上前。
依旧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就是那样平易近人。
“大家伙！工人同志们，大家冷静一下，我是李怀德，让我说两句行不行！”李怀德说话语速很慢，还总是带着那和煦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老好人，然而也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这家伙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人畜无害。
“作为轧钢厂直属后勤的领导，给大家伙发福利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和兄弟单位协调，要给大家谋得一些福利。”说到这里，李怀德转头看向傻柱开口说道：“何雨柱同志，你这些猪肉是不是从屠宰场拉来的，这就是我这些天一直和屠宰场领导拉关系才得到的成果。”
一听这话傻柱当下就有些不乐意了，心说你这是明着抢功啊！
“李怀德！你别在这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些猪肉可不是从什么屠宰场弄到的，这是杨厂长通过私人关系弄来的。”傻柱不乐意的说道。
“私人关系？轧钢厂的福利一直都是我在负责，杨厂长要是有私人关系以前怎么不用啊？”李怀德不紧不慢的说道。
还别说，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也都犯嘀咕。
杨厂长是什么人大家伙多少都是知道一些，除了抓生产其他的基本上都不管，平日里除了训人就是安排工作，工人们心里其实都挺烦这样的领导的，只不过因为这个年代讲觉悟，所以大家不愿意说而已。
如今听到李怀德这话大家伙心里其实也倾向于这些东西都是人家李怀德弄来的，毕竟以前厂里有啥福利也都是人家李怀德弄的啊。
然而就在所有人心里的天平都开始倾向于李怀德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突兀的插入进来。
“都在这堵着干什么啊！”同样平静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在这有些吵杂的环境中显得那样的特殊。
人群自觉分开，杨瑞华缓步走了过来。
杨厂长这些年因为主抓生产在工人群体之中其实是不太得人心的，但因为平日里做事公平在工人这边也是有一定威信的。
他不在的时候工人们可能还会私下里埋怨几句但当着他的面却少有人敢和他对着干。
“柱子，猪肉都拉回来啦，我不是让你拉回来后就尽快做出来然后给大家伙发下去的吗？”杨厂长看着傻柱明知故问道。
“我也想啊！这不遇到挡道的了吗？”傻柱这话没毛病，但听着的却是感觉不对味。
正所谓好狗不挡道，傻柱这样说不就是骂他们是狗吗？
李怀德养气功夫够，假装没听明白也不屑于和傻柱撕吧，他手底下的那群人却不干了。
“傻柱！你特么骂谁呢？我告诉你别以为还像是以前咱们厂食堂就你一个大厨，现在人家常师傅做的菜不比你差，你不愿意干滚蛋！”旁边一个车间主任当下直接喝道。
然而听到这话傻柱却是不屑一笑：“是啊！反正有人给你们开小灶就行呗！”
“没错！就不用你！你做那饭给狗狗都不吃！”那人也是个愣头青，当下就差骂街了。
然而他这几句话傻柱这边没怎么生气，旁边看热闹的工人有些不乐意了！
这两天李怀德弄招待所，这件事在工人那边的传闻就非常的不好，大家伙都觉得李怀德这是中饱私囊，特别还专门给招待所找了个大厨，这难免就让人有些不乐意。
所以此时听到对方这话必然就有微词。
然而李怀德也是人精，一看这风向不对当下立即开口：“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杨厂长，这傻柱不听我的您说句话，组织分配我主管轧钢厂的后勤，您说这肉是不是归我管。”
还不等杨厂长这边说话，旁边跟在李怀德身后的一众人立即开始附和道：“对啊！李副厂长管后勤，这肉就应该李副厂长管！”
“就是啊！后勤不就是管这些的吗？”
“杨厂长管生产的，管不到我们后勤这边！”
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说的是这件事但其实却也是表明了态度。
此时轧钢厂的一众干部俨然已经成为了李怀德的附庸，别的不说这些天的拉拢算是没有白费。
相对的，杨厂长这边看起来就单薄的多了，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单刀赴会一般，透露着一种悲壮。
然而杨厂长此时却没有半点胆怯，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杨厂长是军人出身，他平日里不是看不出来李怀德的小心思，只不过作为军人达到目的才是他的初衷，因此李怀德平日里有点小动作他这边也懒得过问，只要不影响生产一切也就听之任之了。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却有些特殊，他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变的这么严重，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几乎已经将轧钢厂大部分的领导都拉过去了。
如果说正常情况下，即便轧钢厂的人全部都和李怀德是一伙的，杨厂长也不害怕，毕竟轧钢厂最关键的还是为国家生产钢材钢件，他李怀德再怎么得人心没了自己他也玩不转。
可如今轧钢厂停产，自己这主抓生产的一下子被架空了，这种环境之下，他一下就成了无源之水，而等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因为傻柱突然的造访，杨厂长甚至可能真的就会听之任之，可如今情况又有所不同，尤其是对方老爷子的那句“水能载舟”更是给他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李副厂长主管后勤，这轧钢厂的后勤工作当然归李副厂长管啊！”杨厂长语气平淡的说道。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表情都有些古怪，而李怀德这边的人则纷纷露出得意的表情。
然而还不等对面李怀德开口接下这话，杨厂长这边却突然说道：“不过工人兄弟们的意见我也不能忽略啊！最近李副厂长弄招待所趁机大吃大喝的问题其实已经有不少工人向我汇报了，李副厂长你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语气好像是在和李怀德商量，然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李怀德脸上的笑容却是突然之间没了！
李怀德不是蠢笨之人，事实上正好相反李怀德的奸诈恐怕十个傻柱都比不了，几乎瞬间他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当初杨厂长要掉傻柱去招待所的时候李怀德直接就站出来将这件事接过去了，当时他自觉地杨厂长这是想要和他打擂台，这种情况他当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虽然那个时候的杨厂长几乎已经快被他架空了，可是死灰复燃的事情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既然对方还有心思和自己斗上一斗，那自己就不能给对方一点机会。
正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自己既然要和这轧钢厂的厂长对着干那就一定要将对方踩死，所以几乎想都没用想李副厂长当下就直接结果了招待所的工作。
因为自己主管后勤这也算是名正言顺。
而后来发现招待所这边不但安静而且独立，确实是发展他们这群小群体的好地方，毕竟如果在轧钢厂那边大吃大喝的弄不好还可能传出去影响不好，可在招待所这里关上门那就都是自己人了。
本来那个时候李怀德还觉得这杨厂长给自己出了个好招，本来是想要用来对付自己的结果却成了自己的助力，他还有些得意。
可此时他猛然之间意识到不对了！
诚然招待所这边更为隐蔽，可问题是开小灶这事情本身在工人们眼中就已经是罪过了，其实他们吃的是山珍海味还是萝卜青菜意义并不大。
而且招待所越是隐蔽，这私下里的传闻恐怕也就越严重，对方估计是故意将招待所放出来，就是勾引自己上钩呢！
而对面杨厂长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容。
这一点其实他也是昨天晚上才想到的。
恐怕那位何老爷子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让对方抢走招待所的心思呢。
事实上这种事情也不难预料，自己这边都快被架空了，那么明目张胆的筹备招待所要和对方对着干，对方怎么可能干看着？
可是从对方出手抢夺招待所的管理权的一瞬间，那么对方这一群人就已经掉入了陷阱之中。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招待所虽然好但对方带着一大堆领导成天去招待所开小灶，这种消息一旦传到底下的工人耳朵里能传出好来？
只能是以讹传讹越传越邪乎啊！
这不就是自己把自己推向群众的对立面吗？
“哈哈哈！杨厂长说的也有道理，中有一些人可能会误会我们这些当领导的良苦用心，不过这次既然是杨厂长发动私人关系弄来这么多的猪肉，大家伙总该明白，我们这些当领导的即便平日里严厉，关键时候也是想着工人们的吧！”李怀德突然大笑了几声开口说道。
“李副厂长这话说的有道理，过去我是为了生产一刻不停的逼着大家工作，估计有不少人背后里骂我杨白劳呢吧？”杨厂长故意说道。
“哈哈哈！杨厂长惯会说笑，大家伙虽然嘴上埋怨几句但心里是知道杨厂长是为了国家为了厂子的，不会有怨言的！”李副厂长也笑呵呵的说道之后脸上笑容一收严肃的大声对着周围工人说道：“这一次杨厂长就是特别发动私人关系，专门给大家弄回来的猪肉，就是为了帮助大家过一个好年，这样我虽然是主管轧钢厂后勤，但这一次我不得不说全部都是杨厂长自己的功劳！”
“呵呵！李副厂长客气了，都是为了轧钢厂吗，都一样！”杨厂长伸出手来客气的说道。
“对！都一样！”李怀德连忙握住杨厂长的手，而后大声的吩咐道：“傻柱，就按杨厂长的命令，都做出来给大伙分一分。”
说完之后拉着杨厂长开口说道：“老杨啊！你这才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这马上过年我正愁大家伙的年货没着落呢，你看你这一出马就是不同凡响，走，进屋我要专门敬你几杯！”
然而听到对方这话杨厂长却突然挣脱了对方的拉扯：“不用了！李副厂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杨瑞华嗓子眼粗，吃不惯小灶，今天就和大家伙一起吃大锅饭！”
“杨厂长说的对！”傻柱这边连忙跟着附和道：“我傻柱做的大锅饭，不比某些人的小灶差！”
一边说着一边推动三轮车，直接对着还想要上前再多说几句的李怀德撞了过去：“来小心让一让！”
被傻柱撞开，李怀德的一众人直接被人群挤得分作两边，而另一边傻柱领头杨厂长则在众多工人的簇拥下直接走进食堂。
一瞬间就好像这轧钢厂分成了两个群体，一边是以杨厂长为首的工人团体，而一边则是以李怀德为首的干部团体，而此时杨厂长代领的工人团体则如同一把尖刀将李怀德代领的干部团体拦腰斩断。
目送着大部队相继进入食堂，李怀德的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
“李厂长，这姓杨的太不像话了，这不是摆明了要和您对着干吗？要不要咱们想办法整整他！”旁边几个李怀德的心腹围了上来，开口说道。
然而李怀德却是淡淡的看了几个人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就走！
如今杨厂长那边正得民心，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触对方的霉头。
那几扇猪肉看起来应该是对方花了大力气才搞来的，就是为了这一波收买民心，事实上也证明这办法很有效，所以自己刚才才会故意示弱不和对方正面冲突，不过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几扇猪肉不可能吃一辈子，他还不信了，对方能一直搞来不要钱的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