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才也是有个性的人,如今老了,脾气就更大了,差点把金凤给撅出来,可这金凤优点还是非常多的,那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你急你的,我说我的,全是建国的优点,打的全是感情牌。
我是她姑,我会对孩子好。建国有文化,以后错不了。孩子没爹妈,你们没了谁能帮她,嫁到我们老高家,谁能欺负她,就算是享福了。
一次不行,我今天回去,过几天我再来,手里肯定是不空着,还暗地里嘱咐老兄弟王老八,没事去找二叔喝个酒,在酒桌上多说说好话。
可能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吧,况且这王金凤对外人又喊又叫,对娘家人还是可以的,每次回娘家必然不空手,都要到王才家串门,王才对这个侄女也不是太反感,一来二去,老头子动心了,也决定了玉君的一生。
东北的冷,是文字难以形容的冷,都说:一九二九拿不出手,三九四九在家死糗。也有:一九二九抄着袖,三九四九冻死狗。
迷信的人还说,天冷娶媳妇,媳妇厉害,这都是瞎说。可这天在玉君的心里打下了深深的印记,因为这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
有的人相信命运,也有的人不信那一套。但命运似乎一直都在玩弄着她,让她总是在一种幻想中度过。在很多年以后,玉君回想时,还像是做了噩梦一样……
洞房就是这张北炕,吃过晚饭后,天便黑得看不见东西了。
冬天里都吃两顿饭,早晨没有吃,中午又吃得多了点,所以晚饭没有什么味口,草草地扒拉两口就撂了筷儿。
小脚的娘自始至终都没有跟玉君说话,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剩下的人也都不说话。
玉君特别奇怪,这一家人怎么都不说话,她便也识时务地不说话。
小姑子开始收拾碗筷,小姑子说,新媳妇第一天不能干活,就把玉君推到了北炕上。小脚老太太把建国叫到外地下说着什么。玉君也知道她们说什么,就坐到北炕上等着。
不一会儿,小脚老太进屋,让小姑子收拾完捂被睡觉。
北炕让黑幔子挡了起来,这便是他们的新房,没点灯,怕失火,整个屋子就灯台上点着一个柴油灯,这在大土龙是非常牛逼的,别人家都是麻油灯,好大的油烟子,这柴油是四姐夫梅强给拿的,虽然有股柴油味儿,可总比麻油强。
灯台就是在炕头的墙上掏了个方形的洞,这样把灯放在里面,屋里和外地下就都亮。
小脚老太在南炕问:“建国,躺下了吗?”
“躺下了。”
只听“噗”一声,便彻底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能感觉到男人在脱衣裳,棉袄很硬,也很难脱,让人感觉是在做什么力气活。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只感觉一阵风吹过,便压在了被上。钻进被窝里,盖上被,左右晃了晃脑袋,估计是找个合适的姿势,便没有了动静。
玉君也脱下棉袄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在农村,结婚做的都是单人被,在那个年月,是没有双人被的。一般的人家,结婚都做四双被子,而建国结婚只有两双,也就是他们两个盖的,根本没有多余的。
小脚的娘说,家里穷,没有钱,就先做两双吧,等有了钱再做。可是这个承诺,一直没有实现。他们分家另住很多年,才因为来人没有被盖,又做了两双。
眼前黑黑的,能清楚地听到南炕上的呼吸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睡不着。
身边早已经响起了呼噜声,震得耳朵挺难受,还是没有一点睡意。这就是结婚吗?
没有什么甜甜蜜蜜,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只是觉得累,烦。
不是说,不管男人女人,结婚都有些许的激动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全都成了忐忑。
进入一个新家了,做女人真的不好,不如男人,男人凭什么就可以在自己家里?女人凭什么就要到别人的家里,重新去适应。
又想起了五婶说的,一定要会来事儿,什么是会来事儿啊?咋就不能男的去女的家么?爷爷也真是的,家里显见的没有人干活儿了,为什么不招养老女婿?那该多好。
刚才小脚的娘把丈夫叫到外地下说话,肯定是说男女那点事,临来时五婶也跟自己说了,要怎么做,还说开始会很难受,得忍着,有多难受啊?
不知什么时候眼皮合上的。
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些气短,像是什么东西压在身上似的,玉君还以为是在自己的老王家,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反正从小到大,噩梦就经常做,她想等过一会儿梦过去就好了,可是身上好像是越来越沉,不是做梦,是真有个人在身上,她想喊了,喊爷爷,喊奶奶,喊老弟国良。又一想,不对,我结婚了,这是在老高家,噢,知道了,是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要做那种事,刚睡觉时,大家都没有睡,自然不好意思做了,要等都睡着时才做的。
听了五婶的安排,衣服早就脱得光了,身子下面还垫了块布,这是小脚的娘特意让五婶给自己的。如果第一夜没有见红,新媳妇在婆家很难抬起头来。
玉君平时都是穿着背心裤衩睡觉,也不习惯别人挨着她,有时国良不老实会把腿扔到她的身上,她都是一巴掌推开,有时国良吓一跳会哭起来,自己也会挨爷爷骂几句,什么不疼弟弟了,不像个闺女了,以后找了婆家怎么办之类的。
玉君就是很欺,不喜欢挨着别人。可这是自己的男人,以后不出意外就要挨一辈子的,她无法拒绝。
那手是粗鲁的,也是笨拙的,摸来摸去,嘴也在脸上蹭来蹭去,这是亲嘴吗?
他得有一百多斤吧,好压得慌,感觉自己像是变了形儿。真麻烦,快结束吧,还要睡觉呢。
男人的哪里都是硬的,波棱盖,胳膊肘,下巴颏,还有胡子,弄得哪里都疼,都不舒服。
玉君不想做女人,她觉得女人到哪里都受欺负,就连在生产队里的工分都是半个,人家男的是一天五分,自己只能挣两分半,也没觉得比他们老爷们儿少干多少,一样地铲地,一样地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