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可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同意了,“转就转。”
转簸箕需要四个人,要阴阳平衡。所以二姑父和老三,二姑和六姑四个人参与,其他人看着。先把一碗水放在簸箕里,四个人每人伸出一根中指,把簸箕顶起来,为了防止有人用劲过大导致不准确,就要求碗里的水不能洒出来,只要洒出来就不算数。
二姑父口中念念有词:水净身,镜照人,笤帚疙瘩专打没脸人,簸箕星,簸箕灵,叫声仙人你快显显灵,我们家三十块钱丢了,偷钱的贼是不是在屋里边,要是在屋里边,你就转,转到就停。这簸箕自然是纹丝不动,本来就是迷信么。
正当人们以为不灵的时候,那簸箕突然转了起来,速度还挺快,都有些磨手指头,转了一圈之后口正好冲着六姑。
二姑似笑非笑地说:“他六姑,你还有啥可说的?不是你是谁?”
到底发生了什么,六姑的脑子晕晕乎乎的,就这样,她稀里糊涂地认了账,还回家把三十块钱给拿了回来。
二姑父牛逼地说:“你看看,这就是我丢的钱,你看,两张十块的,两张五块的。”
可夏老六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钱是我跟我小舅子借的,给孩子交学费的钱,不信你们去问我小舅子。”
有好信儿的人真就问了,还真就说是,具体是串供还是真事,谁也不清楚。
反正,六姑小偷的身份算是坐实了,名声也算是坏了。后来,高超的妈妈被大爷高建民打了,夏老六跟六姑是非常支持上告的,因为他们觉得,都是苦命的人,都是受别人欺负。
二姑父的英勇还表现在他对钱的追求上,比如说为了给儿子省下彩礼钱,他一次又一次地找准亲家据理力争。
当然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这件事儿还是和李三子有关。
李三子整天做着发财的梦,不单做梦,还交一些狐朋狗友。他在学服装裁剪的时候,认识了通化的几个人,相谈甚欢,还拜了把子。那几个人就过来认认门,认了认干爹干妈,还到高宝昌那里坐了坐,看到了高王氏的眼睛瞎了好多年,几
个孩子都心疼地哭了。
二姑和二姑父心里特别高兴,认为老三交了些过命的朋友,这些朋友都是他以后干事业的好伙伴。
这几个人来这里也不是白来的,他们是想考察一下本地有什么生意可做。就发现本地的葵花产量挺大,而葵花在通化地区的销量也不错。琢磨着让二姑父给收一些葵花运过去卖,还留了些钱进行周转。
我说过,二姑父在屯子里的面子还是不小的,当然了,屯子里的人支持他,把葵花卖过来,更是因为都是现钱买卖。
刚开始葵花拉过去,马上钱就返回来了,二姑父也很高兴,其实他从中也赚了一点儿。后来那几个孩子的资金就中转不开,就打算赊几车葵花去卖。二姑父的面子还不值几车葵花吗?所以,葵花发过去了,可钱却没有返回来。
那时候没有电话,只能是书信往来。写了几封信去催,却没有任何消息。二姑和二姑父都上火了,满嘴都是大泡。他有心让李三子去通化要钱,李三子哪是那块料?再说他们也不敢真的让三子去要,一旦死在那边就麻烦了。最后商量的
结果还是二姑父亲自去,他按照那几个孩子留的地址就去了。
他穿着一身棉袄,棉袄的腋窝位置开了个口,里面揣了一把杀猪刀。打算是找到那几个孩子,如果给钱,什么话也不说,如果不给钱,就拿刀捅死一个够本,捅死两个赚一个。如果地址是假的,找不到人,就用这把刀照自己的脖子拉一下,死在外边也不回来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人给弄死,毕竟在大山里死一个人一埋,谁也不知道。
还好,地址是真的,人也找到了,也没有不认账。几个孩子也觉得不好意思,返不过来钱的原因是货压住了,没卖出去,给回了信,估计是压到哪里丢了,是真是假不知道,人都能丢,丢几封信也正常。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就琢磨,这么远,能来找呢?来找,就认了,不来找,就算了。没想到,二姑父也是个倔强人,真就有这个胆量。
孩子们说要领他四处溜达溜达,说是通化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什么玉皇山、高丽古城,还能去鸭绿江边上看看,要不就去长白山天池走走。二姑父哪有那个心情,他更怕孩子们一旦心眼一转个儿,一使坏,自己这条命就没了。他哪儿也
不去,就在屋里头呆着,跟这家儿的老人白乎,他也是有一张好嘴,能把天说黑了,能把地说塌了的好嘴。这几家的老人也不错,都说,老哥,你放心,孩子们绝对没有坏心眼儿,你来不来,这钱都差不了。孩子们在亲戚朋友家凑了凑,凑够了之后把钱让二姑父拿了回来。
当然,这都是二姑父自己说的,目的是体现一下他的英雄气概。
不过,就胆量而言,他是有的,最起码他敢去,就很不错了。
二姑父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想说了,他也只是众多农村人的一个代表,况且,人都已经死了,所有的恩恩怨怨跟着进了地下,没有再说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