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8

他出去打鸟有时会收获颇丰,就在路上等着关春梅,关春梅是关老师本家的一个侄女。他会把一些鸟塞到她书包里,让她拿回家烧上吃。

你想一个五六年级的小女生胆子小着呢,吓得把书包都扔了就跑了。他拎起书包给送到她家大门口,挂在大门上。说是大门,其实就是几个板条钉成的栅栏。

春梅她爸一看闺女书包怎么挂在大门上呢,里面还有几只死鸟,就问咋回事,春梅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她爸一听就急了,把鸟掏出来搁锅台上,跟媳妇说:“给我拿油煎上。”就去三蔫子家兴师问罪,大明子早不知躲到哪去了。他爸就给人家赔礼道歉下保证,不再吓唬人家闺女,春梅爸爸才气哼哼地回家吃油煎小鸟去了。

等大明子看没事了就回家来,又是一顿暴揍,这回大明子没有跑,还跟他爸说,我肯定把关春梅给你领回来当媳妇儿。他爸哭笑不得,你个小屁孩子知道啥叫媳妇。

大明子对这件事毅力是让人们折服的,可能他的坚持不懈也打动了一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慢慢地也不抵触了,有鸟儿了就拿回来给他爸吃,家里烙饼了也偷着拿给大明子吃,两个人还一起上学。走一半儿,大明子去打鸟,春梅去学校,放学两个人一起往家走。

春梅她爸对于吃鸟是来者不拒的,有多少吃多少,有时吃不够还问春梅,咋拿回来这么少。但一看见闺女跟大明子一起走,就大声叫喊着追过去,大明子就飞快地逃掉了。

大明子还写一些憋脚的情诗给关春梅,高超还记得几句:太阳一出红似火,你的朋友就是我,你别藏也别躲,我跟我爸说,娶你当媳妇儿,咱俩一起过。

也不知是他抄的还是自己写的,流传出来后,一时间在上坎下坎沦为笑谈。

都知道,下坎土龙有这么个孩子,不大点就会写情诗、搞对象。把他爸给臊的,逢人就说:“真是造了孽了,哪辈子做了损了,缺了八辈子德,养了这么个孩子。”

等大明子长到了十六岁就让他爸去给提媒,要娶关春梅。他爸说,爱谁去谁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大明子又跟他妈说,他妈身体不好,拗不过他一个劲儿磨,就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去给提亲,春梅她爸自然是不答应,她妈也没看好大明子,都一个屯子,知根知底的。

没想到春梅自己插了话,点头说同意,还提醒他爸这么多年没少吃人家大明子打的鸟,把他爸气的脱鞋就要揍她。

春梅倒是挺犟,直接说:“你们不同意,哪天我就跟他跑了(私奔的意思),让你们找不着影子。”

她爸妈没办法只能同意,相门户,要彩礼,谈价钱,过礼,过门。他们创造了大土龙结婚的年龄最低的记录,男的十六,女的才十五。他结婚时高超还去吃的白溜(不花钱吃白食),跟一群小孩儿在一桌上,都吃搂席了,上来一盘菜吃光一盘菜,后来上菜的气的不行,咋也供不上,就只给他们上饭,让他们吃完了赶紧撤桌子,这些小屁孩子就不情愿地把菜汤往二米饭(高粱米和大米混到一起做的饭)里一倒,搅和搅和,吃饱了就回家,回家还挨爸爸一顿说,又后补的礼账,送去了两块钱。

从那以后高超就再没吃过白溜,不给家里添麻烦。

在农村红事白事,亲戚屯里儿都是要随礼的。亲戚或者关系要好的,随的多,两方式的(是一般关系,没有什么来往,碍于面子不能不去的),随着少一些。

礼账要存很多年,家里对着礼账要把钱给还回去,正所谓礼尚往来。比如说十年前结婚随礼十块,十年后如果还回来还是十块多少有些不合适。因为钱毛了(通货膨胀的意思)不对等,主人家在盘账时要说几句,谁谁谁真小抠什么的。

也有装不知道不去的,其实就是怕花钱。

农村人嘴馋,一群小孩子便去吃白溜,是倚仗自己是小孩子,别人不认识。

让大人知道是要挨说的,可是基本上瞒不住,到了吃饭的时候你不吃,或吃得少就肯定露馅儿。

有脸皮厚的,老黑聋家的人都出去吃,大人孩子都去,主人家又不能往外撵,不但吃还要喝得醉才离开,他们在屯子里的口碑都不好。

爸爸妈妈是不允许两个孩子做这样的事的,说只有九十岁以上的老人才可以这样,可惜屯子里九十岁以上的老人不多。

那天妈妈临走时跟高超说好好看家,尤其是注意鸡崽子,头天晚上查的时候少了两只,怕是谁家的猪还是狗给吃了。等高超答应时妈妈已经出了大门,走远了。

妈妈做什么事就是急,屯子里的人都说这个女人不一般,比一般的老爷们都强。其实都是逼的,爸爸不在家时候多,整个家里的事情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高超跟哥哥又小,撑不起事,慢慢地就把一个女人变成了男人。

高超便接着忙自己的事。

那段时间刚看了一部电影叫《武林志》,里面的东方旭,一跺脚就踩碎了一块方砖,让他羡慕极了,尤其是主角光着上身在梅花桩间练八卦掌,更让人着迷。

高超特别对他的护腕感兴趣。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感觉带上那个就表明会武功了,家里没有合适的材料,高超就把旧的车胎剪下一段套在手脖子上,还用笔画了几个盘扣的样子,不过一会儿就磨掉了,橡胶的车胎跟肉皮接触也不舒服,一会就出了汗,难受。

可他还是坚持带着,活在自己的武侠世界里。

高超还有一把刀,是用一块捡来的废铁片子做的,斑斑点点全是锈。他还是很珍惜,用纸壳做了一个刀鞘,挂在裤腰带上。

这边有刀,那边似乎缺了点啥,看看狗在那里趴着没事干,就把狗的锁链解下来系在腰上,这下,一面是狗一面是刀,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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