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4

哥哥也说:“别跟着,跟着我削你。”这句话起了决定性作用,只能含着眼泪咬着嘴唇看着他们走远,消失在甸子里,等啥也看不见了眼泪才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等妈妈出来抱柴火才发现高超并没有去,不用想也知道咋回事。忙过来把他抱起来,高超才“哇”地一声,委屈地哭起来。

妈妈边给他擦眼泪边说:“不去就不去,等以后咱们自己买电视。”

呵呵,连电都没有,还买电视,妈妈真会骗人,问题是高超信了。

如果用电来评价生活的发展变化,那么没有电的时候是真穷。

高超这个小郞当有时会在爸爸去磨米房跟上,图的是坐一会儿推车子。这车子上有袋子,袋子里是需要磨的苞米,袋子上坐着的是高超,爸爸会用一根粗绳子系在车砂箱板上,挽个圈儿套在肩膀上,两只手扶住车辕来掌握方向,身体前倾,脚用力蹬地,车就往前走了。要尽量走得快点,这样可以利用惯性来上一些小的土坡和过一些坑洼的路面。

可是高超不喜欢这样,这样就只能看到爸的后背,听的是爸爸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高超希望爸爸推着车子走,高超可以看到爸爸的脸。

可是推车子会累,这是后来爸爸不在家了,高超跟哥哥负责去磨米的时候才知道的。

到了磨米房,爸爸会把高超放在一个袋子上,叮嘱他不要乱动。然后开始来往于各台机器之间,高超也知道这些机器很危险,除了出去尿尿外,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袋子上不敢乱动,看着机器皮带一抖一抖的运转,听着轰鸣出的节奏,看着一推就起火的电闸,想象这个机器里面是什么构造,才能让它让苞米成渣、成粉,还有粗有细。

有一次地上有一块纸,大约是什么收据之类的,高超捡起来看上面是红色的格格也有蓝字,可是他不认识。

可能是高超看这纸条的认真,时间的久,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有一个人指着高超说:“哎,你看那孩子认识字。”

高超抬头笑了笑,肯定是否认,不是承认,但是他没有摇头。那时他知道了,原来认识字是会让人心生羡慕的。

那人临走时问爸爸有没有口袋绳,爸爸说没有闲的。那人就用苞米叶子拧了一下成绳子的形状,把袋子口绑住,肯定不结实,然后使劲捏住袋子嘴扛了起来出门去了。他连推车也没有,噢,是连口袋绳都没有,那时真穷呀!

等高超长大了一些,腿也长长了些,走路也快了些,也慢慢步入大孩子的行列,二哥却该出去赚钱了,他的武术队也解散了。

电也早就安了起来,屯子里也有买电视的了。第一台电视就是原来西场子的那一台,人家换了大彩电,把大黑白卖到了大土龙。这下好了,只要从后街走到前街就可以看上电视。

那时只有两个频道,七频道是吉林台,九频道是长春台,都反反复复地演《卞卡》,屯子里的人不认识“卞”,就说是卡卡。

那是一部外国片,讲述的好像是一个胃溃疡患者要死、还不死的,中间穿插着一个所谓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卞卡的爱情故事。孩子们都不喜欢看,都爱看《海灯法师》,能用二指禅倒立的,还有《西游记》,有猴子能打能飞,老猪憨态可掬,沙僧勤勤恳恳,唐僧懦弱可欺,看的都是热闹,不像现在动不动就要讲出一些道理,孩子们要的是快乐,不要道理。

一到晚上孩子们便成群结队地往那人家走去,可是人家有狗,一条大狗。想进门看电视,还要先手里拎个棒子在大门外喊,人家问干啥,就回答“看会儿电视”,好尴尬,不过电视的吸引力大于尴尬。

人多了主人家会在地上摆好几排小木板,那么大电视摆在衣柜上,小孩子们坐在地上都仰着头看,好像对颈椎好。

没到点儿电视是不开的,屋里昏暗着灯。为了省电,个人家都点的是十五度的小灯泡,灯丝发红,暗得要命。电视屏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发黑,孩子们就坐在地上等着。

大人们会坐在炕上,跟主人家唠嗑,会哈哈地笑,孩子们不喜欢,就希望早点看电视。

终于到点儿了,主人会四处找鞋,他的鞋早已经不知道被谁给踢到哪里了,等找到时会迈过这些坐着的小孩儿,走到电视下用手指轻轻一按按钮,电视喇叭会“嗡”的一声,屏幕先发出蓝色的光,然后一片雪花出现了,再然后才抖来抖去地出现了图像,会是一些广告,那时广告也爱看。

等到了正片儿屋里就不再有其他声音,人们都会一直坚持到电视演完一集再去尿尿,有尿也憋着,一个是怕漏掉情节,一个是出来进去太不方便。可谓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况且外面还很黑,还有狗。

也有高高兴兴去了,却失望回来的时候。你站在外面院外叫屋里没人出来吱声、看狗,应该是没人,或者这一天人家有不方便的事儿。

有时人家出来人了,说掉相。掉相,指的是电流不够,一般问题出在变压器上,变压器上面有三个鸭嘴子,如果哪里超负荷就会掉下一个或两个,灯一下就暗许多。称为掉相。农村刚开始接电都是串联的,如果一家电线断了,后面人家就都没有电。如果用电的人家多或者用电量大就会导致掉相,电视会带不起来,轻者会有一个黑边,电视屏幕变小一点,严重了就不能看了,也烧电视,电视会坏的。

等后来有了一种叫调压器的神器出现了,可以在电压低的情况下通过调节而变高,可以解决掉相的问题,可是掉的多了也不行。附近几家会把调压器集中到一家串联起来,效果也挺好。

没有办法,只能悻悻地回家。也有在外面外喊时,人家出来人说电视坏了,拿走修了。孩子们会不相信,不甘心,非要进屋确认一下,看着衣柜上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灰溜溜地回家了。

哥哥这时看电视也会带着高超,高超成功地从小郞当成长为玩伴。

村子里的电视也多了起来,人们看电视的选择也多了起来,不再只是固定在一家,有时会思考今天去谁家看电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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