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父来我家没住下过,借口家里牲口别人弄不了,就往回走了。具体有什么事,我们小孩子也听不懂,其实一般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借钱么,那时农村的钱是倒着花的(互相借着花的意思)。我们只关心的是大姨父走了后,再吃点什么把剩下那小半饱再补上。
不喜欢一喝酒就拉长谈(指时间特别长,车轱辘话来回说)的,吃完还要住下不走的。不是为别的,家里被子不够盖,还有心疼家里的平时舍不得吃的菜,还有那些咸鸭蛋。相比起来,最喜欢大姨父来我家,虽然脾气大,有些吓人,但终归是爱我们的。这是真亲戚,比那些出来拉馋的人好。
大姨父的妈我叫她大姥。大姥对我们还是非常好的,我和哥哥去时,她就在外屋的炕头坐着,见我们来了便下地给拿好吃的,我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好。当然我只是一个外人,老赵家的事情我哪知道,感觉是大姨家的几个孩子貌似不太喜欢她,也可能是代沟?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一点点,那我就写一点点,绝对不胡说。
赵老倔死后,大姥就归到了大姨父这里,养老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做好了没有什么好处,做得不好,名声就没了。
大姨父是个老实人,没啥说的,关键都在大姨的身上。一般情况下,老人归到孩子家,都住在里屋,尤其是对于行动不便的小脚女人,是要把尿罐子放到屋里的。
大姥偏不,她是一定要住在外屋炕头的,她是理由就是:我是这个家里最有资格睡炕头的,我不管这个家里的事儿,但啥事情我都得知道,别瞒着我。
我住在外屋门口,这个位置最好,啥都能看见,啥也都能听见。
这一点是谁都没有料到的,都以为这家里一直都是赵顺说了算,老太太没有太多的说道,没成想,这老太太也不是善茬。大姨是不管这些的,我做啥还怕你看见?你爱睡哪儿就睡哪儿。这老太太也倒是真刚强,尿罐子是肯定不太在屋里的,不管我行动有多不方便,我也得出去上茅楼。
农村人勤劳起得早,大姨跟大姨父每天早早地就起来把被子叠起来放到被跺架(农村放被子的一种柜)里。孩子们在里屋睡,有时可以晚起一会儿。
农村人好串门子的人也多,有时大早晨的就有人进屋唠嗑,老太太如果不起来就不好看,虽然没人说,可她也知道,怕别人笑话,每天就跟孩子们一个时间起,这样大姨就能把她的被一起叠起来。只可惜了大姨跟大姨父,连个亲热的机会都没有。
等我念书就越走越远,没有太多时间串门,见大姥的时候也少。大姥的寿命挺长,活了多大岁数我不知道,等我高中毕业那年大姥才去世。
人家高中毕业,一群同学都哭得死去活来,我是满心欢喜,终于毕业了,把书卖给收破烂的之后,叫了个倒骑驴,把我的行李往上一扔,就奔哥哥家。是因为竟然有个叫韩秀丽的女孩偷偷喜欢了我三年,如果不把这个感情的事情解决掉不是我的风格。和她约会了两天之后就回家了,那个时候的爱情都是有形无实,有始无终的。
那时的小客车不到我们大土龙,那里的路不好走,只到了小土龙的山上就把我给扔了下来。我就扛着行李下了山到了大姨家。正好大姨在家里,大姨给我烙了新大饼子,我吃了四五个,又喝了些汤。
那时,大姥已经过世了。我就问了些大姥的情况,以表示我的怀念。
大姨说:“你可不知道你大姥,那老太太,可刁了。”
可能是大姨也是压抑坏了,这么多年她从不说大姥的坏话,这是人没有了,她就释放一下。
“唉哟,那可看不出来,对我们可挺好的!”
“那是,你来这儿呆多大一会儿,装也能装出来。”
“大姨,我大姥都没了,不说了吧!”
“唉,小龙,你是不知道你大姨这么多年受了多少的苦。”大姨估计也寻思跟我说没有啥用,也就不说了。
我吃完饭,就回家,行李是过了几天大姨父赶车给我送家里的。
好几天,我的眼前都浮现着大姨所说的场景。那个老太太坐在炕头,屁股都快烙熟了,也绝不往炕梢坐,只是不停地往屁股底下填被,放褥子。农村的炕有时烀猪食、蒸豆包什么的,烧得是非常热的,根本睡不了人。最后的结果就是褥子糊了,差点着火。接下来就是大姨跟她吵吵了,谁也没吵赢,谁也吵不输。
那个老太太坐在炕头,家里有客人,大姨忙里忙外的,外屋的地方明显不够用,可老太太绝没有让一让的意思,人们都习以为常了。
大姨路过大姥的身边时,似乎听见她放了个屁,好像还有崩出稀屎的声音,就说:“妈,要是有屎就让春桃搀你去拉啊!”
老太太急了:“你哪只耳朵听见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我没有,我脱裤子给你看看。”
屋里人多,大姨也没理她就出去忙了,不一会儿,孩子叫道:“妈,妈,我奶拉了。”
大姨气得不行,忙把老太太抱到里屋,把衣服裤子给扒下来,整个屋里便全都是屎的臭味儿。
几个孩子都以为妈妈得大发脾气,出乎意料的是大姨表情很平和,只是手脚麻利地用热毛巾给老太太全身都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感觉没有啥臭味了才又给她换了一套衣服。让春桃把奶奶又抱回外屋炕头,说了句:“妈,你就在这儿坐着啊!”语气不太好。
老太太也知道惹了祸,一声不吱地任由摆布。
刚开始大姨把大姥的屎衣服扔到盆里用根树杈子搅着,搅了几下,就连衣服带水都倒进粪坑子里了。
大姨家有三个闺女一个儿子。
大姐春英,我的印象不多。
我从小就不爱串门,用现在的话属于宅男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