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父10

我小时候夏天基本上是在水里泡着,也奇怪,竟然不会游泳,也没有人教我,也没见别人会游泳,呵!

不过耳朵里总进水倒是事实,平时下水是用麻叶(一种青麻的叶子,叶子很大,叶面有软绒毛,把叶脉撕掉后,像棉花似的)把鼻子耳朵塞一下,但水还是会进去,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往外控一控就完了。终归是有后果的,就是老耳朵疼,也就是中耳炎,也有叫闹耳底子的。尤其是春秋居多,可能是春秋火大吧。

那一天,耳朵疼,我就在凳子上捂着耳朵“嘶哈嘶哈”小声音呻吟。

老师听见了,回头问:“你嘶哈啥呢?出去嘶哈去。”

我便乖乖地到门外去嘶哈了。

那时学生是真怕老师,根本都不敢解释,当然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因为屋里呆着也不舒服。

那时的课桌就是一个桌面下面四条腿,没有放书的地方。而且是那种长条桌,长条凳子,就是三四个人坐在一起的那种。一个人动,其它人跟着一起动,出来进去都从桌子底下钻。那种长条凳子都疙瘩流球的,硌屁股,坐时间长一点就屁股疼。

我耳朵本来就疼,别人一动,我的耳朵就像是呼应一样,他们越动凳子,我越疼,我越是觉得疼,他们还就晃凳子。让我出去,我就正好出去透透风。

外头真有风,天虽然还没有到热的时候,那也比屋里舒服。我就看着天上的云,场院边上的柳树,嘶哈着我的耳朵,想象着诸多美事,心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小龙,你干啥呢?”

叫声把我从畅想中拉了回来,原来是大姐推着自行车,后架子上是一个白箱子。这个年龄的人都知道,是冰棍箱子。

冰棍可是小孩子的最爱,一到夏天热起来了,就有骑着自行车卖冰棍的,也不贵,五分钱一根,雪糕一毛,吆喝声也很有意思,“冰棍,冰棍,一毛钱一对儿,雪糕,雪糕,一毛钱一包。”

小时候哪家也没有余钱,零花钱对于我是肯定没有的,不过别人家可能会有。

卖冰棍的骑着自行车要绕好几个屯子才能把一箱子冰棍全卖完,有时卖不完就化了(那个时候自行车的质量是非常差,有的时候车子就坏了,最多的是轮胎没气,只能是推着走,时间一长,冰棍肯定就化成汤),只能是自己吃,就赔了,心眼小的就会哭。

其实卖一天冰棍也挣不了几块钱,喊得嗓子冒烟,自己卖冰棍却舍不得吃一根,要去别人家要水喝。

那个时候大多数家里都穷,没钱,可几乎家家都有鸡,有鸡就会下蛋,可以用鸡蛋来换冰棍,那时鸡蛋也不值钱,有的人要,有的还不愿意要,说没法拿,碎了就亏了。

大人不在家,小孩子们就偷偷地拿家里的鸡蛋去换冰棍。那一声声的“卖冰棍嘞。”就像是有着魔力一般,让嘴馋的孩子飞快地抓起鸡蛋奔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大多数都失望而归,人家不收鸡蛋。只能悻悻地拿着鸡蛋走回来,一去一回反倒一身的汗。

有一次我拿着鸡蛋跑去换,卖冰棍的用手拢着往太阳光上一照,就递还给我说:“不要。”

我那时并不懂为啥,心里老大的不愿意。原来那是孵过的鸡蛋,人家是不收的。

这件事过去了好多年,哥哥想起来就还笑话我。

“大姐,我耳朵疼。”

“那是上火了,给你两根冰棍吃。”说着递给我两根冰棍,我自然是高兴坏了。

那是一种黄色的冰棍,是一毛钱三根的。口感没有白色的好,可便宜啊,也是很受欢迎的,比白色的好卖。对我来说,都好吃。

这时老师下课了,往我这边看一眼,就进办公室了。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会分给老师一根。可在当时,我一点儿这种想法也没有。吃了冰棍,耳朵似乎真的不疼了。

一群身上有钱的孩子围住大姐,买了冰棍心满意足地到一边去吃。没有钱的就眼巴巴地看着,还有的溜须:“给我咬一口呗?”

有成功的,也有被拒绝的:“不行,就这点儿了。”

大姐卖了十几根冰棍后看看不会再有人买了,就跟我说:“放学早点回家。”

骑上车走了。

那天上午,我就在外面站着,呵!

等我上了初中,大姐就嫁了人,丈夫是长春郊区的。长得不帅,家里也不富裕。

不过婚姻这东西,说不准谁跟谁是前世注定的,以前不认识,经过媒人介绍就到一起过日子了。

大姐跟大姨一样,会经营,把个家里家外收拾的井井有条,最提气的还是生了个闺女,念书念得好。别人说起来就是:“那闺女,把把第一。”语气中透露着羡慕与嫉妒。

那孩子确实厉害,一路凯歌高唱,上重点初中,考重点高中,考大学进bj,你不羡慕也不行。

老姐叫春丽,我们背地都叫他小姑娘蛋儿,因为东北农村叫小姑娘都这么叫。

老姐跟哥哥同岁,具体应该是哥哥大几天,但老姐却不管哥叫哥,只叫小磊。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老姐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又懒又馋又丑。

说是苏东坡有个妹妹叫苏小妹,苏东坡曾写诗笑话苏小妹奔儿楼(额头)大:

未出堂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

几回拭泪深难到,留得汪汪两道泉。

老姐也是奔儿楼大,眼睛又小,整天睡不醒的样子,还挺馋的。

东北的农村过年要蒸豆包,家家都蒸,不算啥好东西。妈妈每年还要蒸一些糖豆包,可不是粘米里加糖,那是不可能的。是把豆馅里加了糖精(白糖是很贵的,还不好买,所以就都买糖精,说是从煤或石油里提炼出来的一种化合物,溶水后是甜的,但水少的话会非常苦,而且有毒,当时不知道,大家都吃),然后用发好的白面包起来,蒸好后像馒头,但里面有甜豆馅,所以叫糖豆包。

老姐来我家一般都要住上几天,每天吵吵着跟哥哥掰腕子。女孩发育得早,加上哥哥个子小,所以劲儿也算是互相伯仲,况且外来总归是客,妈妈也帮(怕老姐输了哭)。大哥看人们都不帮他,气就泄了不少,倒也平分秋色,输赢参半,等慢慢哥哥长得比她高了,也不再提掰腕子这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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