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父6

再说说五哥,三哥最后再说。

五哥念书也念不好,他也跟大哥李生金学过瓦匠,出去过几年,觉得这碗饭不好吃,就专心致志地在家里种地。五哥也是一个非常另类的存在,他是众多孩子里最勤快的。

高超去二姑家溜达时,经常看见他扎个小围裙喂猪、喂牛,做饭。他包的饺子馅特别大,边捏得特别小,可就是煮不漏,一个农村的男人能安心干点家里的活儿,挺厉害的。

二姑家曾经有一只非常厉害的大公鸡,像狗一样看家护院,来了外人就要往身上冲。高超长得小,还是个孩子,特别怕这只公鸡。五哥就告诉他,你别怕它,你厉害点它就吓跑了。高超哪有那个胆儿,每次都是溜着墙根儿,赶快跑,生怕公鸡看见追过来。

高超长得小,胆子又小,所以大人们都特别爱逗他。五哥就有一次抱着高超的腰抡来抡去,感觉像是用高超的脚去踹公鸡,可公鸡也飞来飞去,用嘴叨高超的脚,直把高超吓得嗷嗷直叫唤,也把公鸡逗得咯咯直叫唤,感觉就像是用高超来逗公鸡玩,公鸡才是主角。最后还是二姑出来,骂了他两句,才把高超放下,高超赶紧开门溜到了屋里,屋里的人看见高超满脸眼泪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二姑从外面进来哄高超,“小龙不怕,我给你打他去。”然后做个样子像是打五哥似的,其实她根本舍不得打。在印象里,二姑父和二姑好像没打过孩子。

二姑又说:“小龙不怕,过年就把它杀了吃肉,到时候鸡大腿就给小龙吃,不给别人。”

高超小时候比较傻,一听到吃就不哭了,他天真地以为,过年的时候,二姑真的会找他来吃鸡肉。

五哥死心塌地去种地是因为地比较多,家里所有人的地加起来有四垧多,二姑跟二姑父年龄大了,种不动了,地就都给他种,再按人头分点粮,不要粮的就作价给钱。后来粮食价格涨上来了,五哥觉得,只要地种得好,多打点粮,比干瓦匠活儿都强。

五哥是一个典型的小农民,他的脑子里都是算计,如何去占便宜,如果占不到便宜,就开始恼羞成怒起来。

二姑和二姑父的年龄大了,家里的孩子该结婚的也都结婚了,他们也开始安享起晚年了。说是安详晚年,其实是大土龙刮起的一阵风,那就是随礼风。不管是谁,只要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只要是摆上几桌,就要有人来随份子。当然这些只局限于有头有脸、礼尚往来,你平时不给别人家随份子,你有事,别人自然也不理你。

二姑父不是一个爱随份子的人,孩子小的时候,他表现还是不错的,毕竟是有去有回,等孩子大了他就不再出去随份子。

那一年,二姑父过生日,他把势造得很大,想象的是很多人会来,只可惜最后没有人来。妹夫高建国倒是来了,也随了两百块钱,这当然是看着他的亲二姐随的,如果看李财,他一分也不随,也不会来。

要说当年,李财对他也是非常够意思的,他被高宝昌两口子撵出来的时候无家可归,还是李财收留了他一晚上。可是,李财这个人就是独,他比你强可以,你要是比他强,他就不乐意。你看,他比你强,他还帮你,你只要日子过得比他好,他就打心眼里受不了。

这几年,高建国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原因是高磊出了国,高超也大学毕业了,都能挣钱了,虽然王玉君的身体依然不好,依然靠大把吃药来维持,可明显高建国往外拿钱不费劲,也有了底气,这是非常伤人的。

想我李财在大土龙也算是个人物,不说叱咤风云,也是非常硬朗的。生了十个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都也能逢年过节过生日给一些,可还是比不上你高建国,这让我李财的脸往哪里搁?

二姑还是挺好的一个人,不像是二姑父那样小心眼,再说,来者是客,又是亲兄弟。等饭做好了,就张罗着摆桌子吃饭。饭桌上必然要喝酒,喝酒说的话必然都是互相恭维之词。二姑父在酒桌上就开始骂高建民,说高建民多么不是东西,其实就是因为他过生日高建民没来随礼。

按理说,二姐夫骂大哥高建民,高建国应该高兴才是,可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心里头不舒服,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大哥。他不高兴,可也没有办法,人家又没骂你。等这个话茬过去,又唠了些别的,气氛也算是和谐。

可说着说着就不往好地方说了,这李财非得让高建国说几句俄语。

高建国乐了,“我哪会那玩意儿?小磊跟小龙都会,他们学过。”

“他们学过,你肯定也会几句,你高师傅活的跟个人精似的。”

这话就不太好听了,可高建国也是有涵养的人,不跟他计较,“二姐夫,你要听样板戏,我还能给你来一段,生产队的时候也学过。”他想把话题扯开了,扯远点,可这和二姐夫就是不上道,借着酒劲儿耍酒疯,“今天你必须得给我说两句俄语,今天我过生日,我最大,你不说,今天你出不了这个门。”这话有半开玩笑的意思,也有威胁别人的意思。

高建国回头跟二姑说:“二姐,你看我二姐夫喝多了,我也没少喝,我回呀,你给我二姐夫弄点醋,解解酒,睡一觉。”说完站起来就打算走,李财这下不干了,“你走,你往哪走?你这不是让我下不来台吗?”说完,冲着高建国的脸,就是一嘴巴子。

虽然离得比较近,但高建国还是躲开了,这一下子没打着。他又打了一下,高建国伸胳膊挡住了。可五哥从旁边动手了,用手一拽他老舅的衣服,另一只手狠狠地剐在他老舅的脸上。二姑一看,怎么还打起来了,赶紧上来拉架,这帮牲口玩意儿竟然连他妈也不顾,推搡来推搡去,把二姑气得呜呜哭。这饭是吃不成了,盘子碗筷子都掉了一地,高建国逮了个空开门跑了,边往回走边寻思,这啥家庭么,从心底里心疼二姐。

按说大人之间有矛盾,做晚辈的不应该动手,可是五哥就是动手了。这里面肯定有深层次的原因,原因就是因为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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