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组的负责人看了看凳子上的姜启友老两口，又示意其他两个人先停一下，控制住，他推开门走到门外。
昏暗的亮光下，两个民兵拎着枪杵在那里，地上躺着一个农民，子弹正打在肚子上，人已经是一动不动了。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即使救也不可能救得活。
这个负责人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穿着黄上衣蓝裤子，身上披着一件棉大衣。
看样子他也是很慌。他指着民兵，“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首长，他硬往里冲，我们不让，然后就响枪了。”
“子弹咋上膛的，保险呢？”
“我们也不知道，咋办，首长。”
“行了，赶快套车把人送公社里去。”
“到那咋说？”
“就说蓄意抢枪，你们警告无效，才开枪的，千万别说枪走火。”
因为如果是枪走火就要负责任，而正当执勤而发生的事故，只需要写一个说明材料就行了，而这份材料正是由他来写。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背着屋里的姜启友老两口，说明在他心里压根没想让这两个人活着。这种丧尽天良的狠毒人是要遭报应的。
……
姜启友听见，外面的民兵把打更的叫过来，吩咐他去找大队的车老板。等了快有半个时辰，车老板才把车套好，两个民兵把将把往车上抬时，嘴里嘟囔着说，“这都硬了。”姜宝的尸体隔天就被拉了回来，由大队出面给刨了个坑，埋上了。
姜启友两口子一直蹲着不是小号的小号，审查他们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们两个始终也没有松口，一直说自己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在这期间，老阮家来人把姜宝媳妇和孩子都接走了。等后来老两口被放出来之后，才把孩子送了回来。媳妇儿在娘家又待了一年多，才又走了一户人家，也没过上两年就得病死了。
姜启友老两口后来把孙女儿抚养成人嫁出去了，又拾掇着让两个孙子娶上了媳妇儿，才入土为安。
高超小的时候不爱吱声，总是一副爱思考问题的样子。
他不惹祸的性格也让二舅和二舅妈非常喜欢。有时候时间长了不去，就让红星哥哥告诉他，赶快过去住两天，二舅二舅妈想你了。
高超的脸皮薄，不像高磊那样，逮住谁家就能住谁家。虽然红星哥哥来叫，他也不好意思去。
有时候二舅就会在回家的路上等着他，然后直接拎着他的脑领子拽回家里。
二舅妈还会数落他，“小龙，舅妈想你，你干嘛不来？”高超就会编一些怕爸妈担心的话来搪塞。
每年夏天的时候，各个屯子都会请一些蹦子来唱戏。大土龙喜欢请吴连发，上坎就愿意请高立业。
吴连发嗓子沙哑，高超不喜欢听，可吴连发的嘴会动，一动就像鸡屁股一样，挺搞笑的。高立业的声音更难听，还动不动就唱破音儿。
农村人最喜欢听《马寡妇开店》《二大妈看病》一类的。里面会有一些荤词儿，也会有一些男女的相爱之事，演员演的时候会有肢体接触。
老百姓就爱看这个，台下会哄堂大笑起来，一些老光棍或者一些占便宜的老爷们儿会趁机逗一逗旁边的老娘们。平时，老娘们会装的特别正派，而看戏的时候会多多少少地容许这些老爷们儿揩一点油。
吴连发的媳妇儿长了一个大牛粪饼子的脸，胸大，屁股大，腰也粗。她跟吴连发是一部架，和吴连发的哑嗓子相比，她的嗓音又高又靓。一些农村的老光棍都暗中把她当成了梦中情人。
戏子么，也知道咋回事儿，也频频地向台下的老爷们儿堆里抛着媚眼儿。这群老光棍哪受得了这个，不一会儿就纷纷地站起来找地方撒尿去了。
那吴连发还要逗他的媳妇儿，“你看看，你一唱那帮大老爷们就有尿。”
她也毫不脸红地说，“有尿就尿呗！你敢在这儿脱裤子，那才叫尿性呢！”
台下又是哄堂大笑。
这帮老光棍意淫还可以，让他当众脱裤子，他们倒是不敢。
每次唱到《二大妈看病》的时候，吴连发的媳妇儿肯定是要扮二大妈的。该说不说，吴连发的媳妇儿长得没有那么好看，可是肉嘟嘟的脸再画上妆，真的显得很水灵。她扮演的二大妈根本不是想象中的老太太，那就是一个半老的徐娘，显得比主角兰香更招人稀罕。
高立业的蹦子也会唱这段戏，只不过二大妈是由他来扮演。
你想想，一个男的扮演老太太，那可真磕碜他妈给磕碜开门，磕碜到家了。
所以说别的人唱还都凑合，只要到了他唱的时候，人们就该尿尿去尿尿了。
二舅妈倒是很喜欢高立业，谁的心里还没有一个梦中情人呢。
二舅不爱看蹦子，二舅妈就领着高超来看。
现在回头想想，领着他来看蹦子，是不是就是一个由头呢？至少高超在上坎念书的这几年，每到唱蹦子的时候，二舅妈都让二舅在路上堵高超，理由就是小龙爱看蹦子。
小龙爱看蹦子吗？高超自己咋不知道？
本屯子来蹦子的时候，高超都不爱去看，他不喜欢台上那些演员说那些下流的话，更不喜欢那些老光棍们垂涎欲滴的嘴脸。他能够陪着二舅妈看蹦子的唯一原因，那就是二舅妈烙的大饼子比妈妈烙的香。等吃腻了二舅妈烙的大饼子，蹦子也该演完了，他就该回家回家，那个时候二舅妈也不留他。
上坎的蹦子就在东铁小学的操场上唱，操场靠办公室的位置有一个主席台。
这个主席台的利用率非常低，校长一年也不讲几次话。也就是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的歌咏比赛时，会从各个班里找会唱歌的上去唱个跑调的歌。再就是一年一次的唱蹦子。
其实这个主席台并不大，两个唱戏的在上面转，还有些绊脚。而那些吹喇叭、敲鼓的、弹弦儿的、拉二胡的就只能是在台下面伴奏。一到拉场戏的时候，演员们就多了起来。在上面的人随时要提防着，别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