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超的心咯噔一下:“糟了,让他闻到了。”可是已经晚了,他翻开高超的书包,看见里面两根麻花,虽然可怜地被揉成了两团儿,但香味儿还在。
“给我吃点儿。”光串儿说。
“别了,我给我妈留着呢,我都没舍得吃。”
“没事,我就吃半根”也没有问高超同意不同意就自己动手,掐了半根塞到嘴里嚼着。
高超好想哭,可是高超没哭,只是心里难受,忙说:“就这些啊,我都没吃呢,我是来想吃点饭。”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高超打开了饭盒,里面是小米饭、茄子酱。
其实这种做法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好在光串并没有再抢,而是一会出来,一会进去地折腾。高超吃完饭把那一根儿半麻花装在饭盒里,放进书包里准备走。
光串儿几个又冲了进来,见他要走就说:“高超,你干啥去?”
“也不上课,我回家。”
“回家干啥?在这玩多好。”
“没啥意思,有啥玩儿的。”
“你给唱个歌吧,你唱歌可好听了。”
高超不情愿,可听了还是很舒服:“我不唱,我该回家了。”
“唱吧,唱一首再让你走。”光串儿一时眼色,其他孩子就把门给堵了,不让高超出去。
高超没有办法:“那就唱一首啊。”
说是一首,其实就是一段,主歌部分唱完了直接唱副歌部分,副歌唱完了就算唱完了,高超就唱了一首《海角天涯》:
我问过海上的云,也问过天边晚霞,何处是大海的边缘,哪里是天之涯。我盼望枫叶再红,更等着初开的花,多少次风里雨里,总还是惦记着她。
既然曾许下了诺言,没实现怎能就作罢?爱要珍惜,爱更要执着,才知道是真是假。
寄语浮云晚霞,告诉她心里的话,纵然是海角天涯,我永远等待着她。
唱完了高超就往外走,光串说:“再唱一首,再唱一首,肯定让你走,你唱个《信天游》吧,我爱听《信天游》。”
高超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又唱了个《信天游》。
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
我抬头,向青天。搜寻远去的从前。白云悠悠尽情地游,什么都没改变。大雁听过我的歌……
可能这首歌的节奏比较快,光串儿说:“我们跳舞吧,他唱,我们跳。”
其他孩子马上捧臭脚似的说好,又让高超从头唱,高超就又从头唱。
我低头,向山沟……
他们几个就在教室前面,过道里扭起来,一跺地,一扭胯,一摆屁股,一甩头。
光串儿穿的是一个旁开口的裤子,有点儿喇叭筒,估计是他妈的裤子改的,也可能没改。男的哪有穿旁开口裤子的,尿尿也不方便啊,不像女的,是蹲着。
他没系裤腰带,只是用一条红纱巾当裤腰带系在腰上。可能是纱巾没有系住,扭着扭着纱巾一松,裤子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蓝裤衩,几个孩子都笑了起来。高超也笑了,停住不唱了。
光串提起裤子说:“笑啥,有啥可笑的?谁还没长咋地?”他停了一下又说:“要不咱们比比吧,看看谁的长,我先来。”说完就把裤衩子连裤子都褪到了腿弯,那几个孩子一看光串儿都脱了,也都解开裤带脱了。
光串一扭头看见了高超:“高超,你也脱了看看。”
“我不脱。”高超觉得这是一种非常恶心的行为。再者,谁知道那些老师吃完饭会不会也回学校里来,自己还是赶快走为妙,他就往外走。
光串大喊一声:“别让他走,把他扒了。”
那几个孩子都提上裤子向高超冲来,高超躲了几次没躲开,让他们给摁到了桌子上,高超大喊着,眼泪也喷了出来:“我不要,你们欺负人,老师……”
可高超再怎么喊还是感觉裤带被解开,裤子先被褪了下来,然后感觉下面一凉,完了,裤衩子也给拽下来了。
高超的哭声夹在他们的笑声中,高超感到受到了最大的侮辱。如果手里有刀,高超一定挨个捅他们,可是没有。
光串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哭啥?有啥可哭的。都一个样,没啥。”
然后还不知道是谁用手扒拉了几下,他的手冰冰凉的,高超的内心在那一刻达到了羞愤的最高峰,他止不住地发抖,却又对当下发生的一切无可奈何。
“放了吧,没意思,又哭又刨的。”
他们几个放开了高超,高超一边哭一边提裤子,系好裤带后,指着他们说:“你们等着,我让我哥削你们。”
“你告吧,我跟你哥关系最好。”光串笑道。
高超一边哭着一边背起书包往外走,这次他们没有拦,估计看高超哭了,觉得扫兴,不好玩。
高超哭了半路,眼泪都哭干了,才停下来。
有些大人问高超咋的了,高超没有理他们,只是哭着走。
高超不能告诉他们,不只是他们,连爸妈也不能告诉,这是多丢人的事啊。
到家后把麻花给了妈妈,说自己吃了半根,妈妈夸高超懂事儿。妈妈爸爸都没吃,一根给了哥哥,半个儿给了高超。
麻花,确实香。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可谁也不知道麻花背后面有一个故事。
高超也没跟哥哥说,知道他也管不了。他会把他们削一顿,可哥哥不在时他们又会打自己,等哥哥小学毕业了就没有人护着自己了,忍了吧。
高超要真跟哥哥说,哥哥一定会豁出命去打人。哥哥在家总欺负高超,可是在外面却总护着,可能在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我老弟,我可以打,别人不能欺负。”
屯子里也有一个孩子总欺负高超,他叫苟山,孩子们都称他为老苟小三,是苟万银的孙子。那苟万银就特别可恶,高超和哥哥对他抱走那两个狗崽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说起来就大骂“狗瘟人”。
狗瘟人讨厌的地方特别多,他活着时每年年前都要到高超家来,让爸爸给他剃头。给他剪一次,家里就要扔一个木梳,再给推子和剪子用酒擦一遍。因为他头上有牛皮癞,就是那种起皮屑的一种癣,说是传染人。爸爸不愿意,可是屯里住着你给别人剪,不给他剪也说不过去,就只能是剪完拿酒把推子和剪子擦一遍。
木梳是木头的,直接扔了再买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