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抚过山岗,吹来几丝寒意。
陈序立身于夜晚中的山顶,静看着山下村民撤离。
这是最后一批撤离村庄的村民了。
陈序不语。
虽然高效的疏散行动有序不乱,群众都很谅解,积极配合,但却不是件什么值得喜悦的事。
因为这一撤,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家的可能了。
时间临近五点二十分,再过一会,天边将明。
寒风吹得陈序衣角作响,伴着潮湿的气味送入口鼻。
那东边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与即将破晓的黎明分割了整个世界。
远方的炮火声仍在轰鸣,哪怕隔着几十公里,都还能感受到战局的激烈。
那秘境里漫延出来的乌天,横跨大地几十公里,铺天盖地的涌来,吞噬了无边人迹。
智腕在不停的响动,各种情绪焦虑的信息汇聚在一起,令陈序感到有些不堪重负。
“家国,文明,在魂潮灾变中还能留得一息尚存吗?”
陈序轻叹一声,落入漆黑的山岗。
……
幽暗的大海上,浪波涛涛,拍打在海岸边。
战舰上,几道刺目的光柱在海面巡回扫视,像是海防的哨塔。
“还没能联系的上地面作战部队吗?”
钢铁精密的指挥室里,身穿海军高官服的中年男人面色凝重地问道。
中年男人四十出头,国字脸,长着一副不怒自威的容貌,他是定海舰的舰长,现在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陆地区域魂潮汹涌,对电子信号干扰太严重,除非接根线去,不然不可能与地面作战部队取得联系。”
舱门突然打开,一个浑身湿漉漉,赤裸着上身的年轻人步入指挥室。
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庞俊逸,身上的肌肉并不凸显,却很结实。
舰长征战大海有二十年了,见过很多大风大浪,但在和这个年轻人对视的一瞬间,竟有刹那间的恐惧,仿佛在凝视深海未知的怪物。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如同海下巨兽,注视着与之对视的人。
舰长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来者的身份——琼海镇州,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
“不必白费力气了。”
年轻人声音有些沙哑,与海魂兽做沟通和谈判太久,嗓子都快冒烟了。
“暗阳城秘境失控,油城市沦陷是必然的。”
琼海镇州说道。
“可我们的战舰上有着可以和陆军一个师媲美的远程火力支援。如果有我们……”
“用几个导弹就想镇压一片秘境?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
琼海镇州不耐烦地打断舰长的话,“火力输出只能够压制一时,想要彻底封印秘境之门还得需要高阶修魂师。”
“龙象禝守就一直在镇压那个秘境之门,如今秘境突然失控,就证明局势很难逆转了。”
“只有修魂师才能解决这一切。”
琼海镇州盖棺定论道。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油城市失守,百万民众沦为魂兽口腹之食吗?”
舰长心里难受的很,身为军人的他,居然如此的无能为力。
“陆地上有特派专员好几个,还有禝守,就算我们去了也没啥大帮助。”
镇州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道:“还有,舰长先生,虽然你的职位比我的大,我无法命令你,但你也无法直接给我下达指令去参与城防行动。”
“我提醒你。不要离开这里半步,我们的任务,是水东湾秘境。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任何一枚导弹,都必须为这个秘境而留着,以备万一。”
镇州走到舷窗边,透过厚厚的玻璃凝望陆地上灯火阑珊的城市,背影有着些许孤独。
年纪轻轻,就能有做出这种决断的心理觉悟,想必他的内心也十分痛苦吧。
舰长看着他的背景,如此想到。
“其实,也不是我太冷血……”
镇州的嘴唇轻动,用很轻的声音低喃着,“我上不了陆地啊。”
霓虹灯火在他的眸间明灭,飘忽得愈来愈远……
油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走廊拥挤,到处坐满了缠着绷带的道校生。
手术室里的医生们就没停过,刚送出一人,又推了一个进去。
道校生们神情麻木,都很落魄。
手术门打开,盖着白布的推车被推出走廊,有学生接过手,推往太平间。
太平间里已经躺了不少具道校生尸体,有中毒的,有失血过多死的,还有内脏碎裂死的。男男女女长长幼幼一字排开。
有些人,甚至还是兄弟姐妹。
“砰!”
外面传来巨响,有小轿车狂叫不止。
“有人跳楼了!”
有不少人冲了出去,最后抱回的是一具尸体。
“靠!麻烦!”李患无骂道,这样的行为无疑会使道校生的精神更加陌上一层阴影。
“嘉文,一起上去看看。省的又闹出什么事端。”
李患无叫上了付嘉文,这时候得稳定军心,安抚众人的情绪,绝不能再有人轻生了。
“太压抑了。”有人啘息,“经历过一次秘境,见到了亲友死在自己眼前,精神压力太大,有的人已经崩溃了。”
走廊里的气氛更压抑了,甚至有人开始放声大哭。
什么男子汉气概,什么英雄梦,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都脆弱不堪,不过是漂浮着梦幻色彩的泡沫罢了。
“混蛋!”
五楼发生了争吵。
“明明你就在她旁边,怎么不拉住她!”
有道校生怒吼,大声指责。
“我怎么知道她会跳下去?”被指责的是欧文期,他一脸愧疚的说,“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我只是没有早点发现那个女孩要轻生。”
“你丫放屁!”
那个道校生情绪很失控,带着十几个道校生就要上前去殴打,却被其余的攀山道校生拦截。
“这位港城的同学请冷静,这种事情真的不能怪他。我知道你情绪失控,但这个节骨眼上请好好说话。”攀山道校生极力劝阻。
“你们攀山的给老子滚!j岛间谍就是从你们学校跑出来的。现在你们又见死不救,你们是不是通敌了!”
那男子很激动,大声怒骂着。
“小兄弟,饭可以乱,但话不能乱说。”劝阻的男生怒了,“我们攀山通敌?你这是污蔑!”
“去死吧你们!”那人猛然掏出一把手枪,在众人惊愕来不及反应之际,朝欧文期开了一枪。
这一幕被刚赶到的付嘉文等人看在眼里,他们顿时意识到事态将变,有心却无力阻止。
鲜血迸起,大佐闷哼一声,在危急关头及时的挡在了欧文期身前。
“大佐!”欧文期失声。
“没事。”大佐脸色难看。
他序武化后的身体皮糙肉厚,子弹并未打进内脏,而是嵌在了血肉里。
“九州禁枪三十年了,你一港城道校生哪来的枪!”攀山道校劝阻的男生怒了。
拔枪?甚至还差点出了人命!
“糟了!”付嘉文和李患无暗叫糟糕,现在火药桶一触即炸。
“混蛋!”
攀山的道校生被激怒了,一拥而上,团团围住那十几个港城的道校生,双方都序武化了,冲突一发便不可收拾。
“医院要没了!”
这是付嘉文心里所想。
“你们在干嘛?”
忽地,一道淡漠的声音落入场中。
那道声音仿佛具有魔力,像是落叶,却荡平了水面的波纹,定住了整片空间。
付嘉文向窗外看去,见一人正站在窗上,神色平静的注视着所有人。
没人发现他是何时站在那的,如同鬼怪,突兀地就出现了。
“陈、陈序!”有人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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