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傩面

小镇边缘处一栋古朴的宅院中,戴着傩面的男人坐在树下,手中的笔在纸上走走停停的写着。

突然间手中的笔被折断,半截断笔弹到面具上,留下杂乱的墨色。

男人轻轻的捡起断笔,合上本子靠在树上,就这样呆呆的坐了许久,最后轻声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总是做些没必要的事……”

抬头面向树上明黄色的灯,男人不禁陷入回忆的思绪中。

...

“巫祝大人,这盏灯挂在这里怎么样?”

罗南爬到树上,将一盏明黄色的灯挂在离地最近的树枝上,一脸喜色的看着树下戴着傩面的男孩。

男孩在纸上写下‘不需要,很浪费!’的字样,举起来展现在罗南的眼前。

罗南无视纸上的字迹,用挂上去不好摘下来和这样装饰院子里比较漂亮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将工具收好,打开挂灯的开关,罗南悄悄地退到院子的角落,看着树下偶尔掀开面具露出笑容的男孩,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

“罗南,镇子里的大家是因为我才变得不幸的吗?伊芙姐姐生了病、皮尔爷爷摔断了腿,还有克莱恩叔叔去世也是因为我对吧?就连父亲也是因为我才...”

男孩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长时间的哭喊令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罗南看着眼前自责的男孩,用力的将他抱在怀里,轻声的安抚着他。

“怎么会呢,那些都是巧合而已。”

“不!我知道的!是因为我从他们身上夺走了什么,所以他们才会变成这样!”

男孩推开罗南,用倔强的眼神看着他。

那倔强的眼神让罗南安抚的话如鲠在喉,几次张嘴终究没能再说出口。

罗南紧紧抓住男孩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诺伦少爷,我不知道他们的不幸是否与您有关,但您父亲的死绝对与您无关!请您不要自责,一定要坚强起来!您可是要成为我们的巫祝大人的!”

男孩后退几步,将头埋在膝盖上,坐在房间的角落,一旁的罗南静静地站着,房间里渐渐变得安静,只剩下男孩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屋子里渐渐的变得昏暗起来,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月光温柔的披在男孩的身上。

男孩抬起头,用力的擦了擦眼泪,用坚定的眼神看向罗南。

“罗南,可以帮我准备个面具么?”

“当然,巫祝大人。”

罗南的神色有些迟疑,但还是选择用坚定地语气回答男孩。

...

‘罗南,大海的另一边会有什么?’

男孩举起手中的本子递给罗南,将手放在耳后,倾听着风和海浪的声音。

“抱歉,我没有出过海,但我看书上说有许多奇妙、美丽和不可思议的东西。”

‘奇妙、美丽和不可思议的东西么,真想亲眼看一看啊。’

男孩收起本子,偷偷地掀起傩面眺望着大海,眼睛中充满好奇又渴望的神色。

‘如果我离开这座岛,大家是不是就不会因为我变得不幸了?’

男孩在纸上写下这句话,然后用内疚的眼神看向罗南,原本开心的样子变得失落。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巫祝大人!你是大家心中无可替代的人!”

男孩满脸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将那张纸从本子上撕下,团作一团丢到海中。

他重新戴好面具,牵起罗南的手,蹒跚的向镇子的方向走去。

...

“巫祝大人,不去镇子上看看么?今天是观星节,镇子上有庆典的。”

罗南看着坐在门前石阶上的身影,将一件皮裘披在他的身上,和他一起看向镇子的方向。

‘我占卜的时候去就好’

男人用树枝在地上写下这样的话,然后轻轻地抹去,再次书写起来。

‘在这里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大家都很开心呢,我很喜欢’

罗南看着地上的字迹,抬头看向城镇的方向,紧紧地捏着拳头,想起侍从们的报告,最终在心里做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

“当时在森林里的是你们对吧。”

“是的,还请您见谅。”

“竟然利用小孩子,你们还真是卑鄙啊。”

蒙斯特冷哼一声,将茶杯丢在桌子上,借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虽然理解你们借用米可来试探我,但也只是理解,我依旧讨厌你们。”

蒙斯特正了正身子,神色认真的说着。

“对此我们感到很抱歉,还望你不要因此对巫祝大人产生芥蒂。”

“当时如果我没有救米可,我想你们也会将她救下来,不论过程如何,结果总归都是好的。我只是单纯讨厌利用小孩子这种事而已,你们没必要想太多。”

蒙斯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纠结这个问题。

“那么让我带他一起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这还要从第一代巫祝大人说起。”

罗南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叙说起来。

“历代巫祝大人都有着预知未来,甚至改变未来的力量。传说这是初代巫祝大人与恶魔交易得来的力量,而付出的代价,便是巫祝大人所在的维尔坦家族的后裔,都活不过三十岁。”

“巫祝大人只剩下年的时间了,我们希望这剩下的年里,他能在他向往的大海上度过。”

“那你们自己送他离开就好,为什么找我们?”蒙斯特不解的看向罗南。

听到蒙斯特的疑问,罗南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用的,岛上的人就像扎根在这里的稻草。一旦离开这座岛,不久后便会横死在海中,就连尸骨也会被海浪送回岛上,谁也无法离开。

几百年来一直如此,只有维尔坦家族不受限制。”

“这座岛的四周有着特别的雾气,它会折射阳光掩盖岛屿本身,同时会干扰并隐藏岛屿的磁场。只有每过二十年一次的观星节前后一周里,岛屿才会重新出现磁场。”

“而且只有在观星节当天的中午到日落的几个小时里,雾气才会散去,其他时间就算被指针检测到磁场,在临近岛屿时,也会因为雾气的影响指向其它方向。”

“我们在观星节看到的星空,也是因为散开的雾气重新汇聚时,会形成多层水膜将岛屿包裹住,就像巨大的望远镜一样,将星空放大的结果”

“现在看来,能根据指针来到这里,还真是幸运。”

蒙斯特看了眼手上的指针,不禁感叹道。

“理由我已经知道了,但我还要确认两件事,等我见过他之后,我才能给你们答复。”

“请问是哪两件事?”

“第一,我需要确认他是否可以成为我的伙伴,就像你们测试我是否是值得托付之人一样。第二,我需要确认他的想法,这是他自己的事,你们无法替他做主。”

“多谢您为巫祝大人着想,那巫祝大人就拜托了。”

罗南沉思片刻,再次拜谢后,带着侍从们从船上离开,转眼间消失在漆黑的森林中。

蒙斯特来到甲板上,目光穿过森林看向城镇的方向,渐渐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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