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酥脆的煎饼烙了两个,油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直往鼻子里钻。
长发拿起一个,看向旁边放着肉馅的盆。
“妈,我想吃一个肉饼。”
“你不是有两个饼了吗?那是留给你弟弟的!”
“你弟弟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你不知道,学习是很费脑子的,必须要营养均衡,吃饱饱的!”
“而且一个女孩子,吃多了要长胖,到时候不好说亲事儿!好了好了,多大个人了,还跟弟弟吃起醋来了,快去上班,呆会儿迟到了!”
“……”
秦蓁盼着过完年,这一家子人快点离开,她想念自己的小鱼干,连毛都不顺滑了。
但她还没盼来这一天,先盼来了一顿毒打。
不只是她,长发,短发,中年女人,全被打了一顿。
在年夜饭的时候,中年男人吃了两杯酒,醉醺醺地,吃鱼时被卡住了。
他的鱼肉是中年女人挑了刺夹到碗里的,大概是没挑干净,他就卡住了。
等好容易咽下去,脸上一沉,就把桌子掀翻了,扯着中年女人的头发,骑在她身上邦邦揍人。
长发和短发尖叫一声扑上去,现场乱成一锅粥。
“爸你发什么酒疯,你把饭走掀了我吃什么?!”
青年嘟囔着抱怨了一句,“烦死了,现在外卖都停了!”
中年男人这才消停,喘着粗气站起来,眼神凶恶像啐了毒。
中年女人眼角乌青,嘴也破了,嗫嚅着爬起来,捧着手臂去厨房:“不慌不慌,妈重新做,妈重新做——”
长发和短发则是因为忤逆长辈,被关到了阳台上。
秦蓁脖子上拴着根布条,隐藏在角落里舔毛,看看外面穿着单薄毛衣抱着取暖的两人,又看看屋子里,不停给儿子夹菜的女人,抿着小酒的男人,还有一边玩儿手机一边吃饭的儿子。
一家三口,暖意融融。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左右,家里一个人都没少,反而还多了起来。
要债的来了。
当那群凶神恶煞的男人踹开大门,秦蓁才知道中年男人在这里游手好闲,染上了赌瘾。
先是赌象棋,后来是赌牌,扑克,麻将,后来不知道又被引去参加了什么,累计的欠债连本带利,高达七十多万。
七十多万,对长发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平时在家非打即骂,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佝偻了腰,坐在凳子上抽烟,在这个家地位排第五的长发被推到最前面,独自面对那些专业催债。
秦蓁看不见长发的表情,只能越过重重人影,看到她纤细的背脊微微发抖。
但她伸开了手臂,将这些外来者和她的家人隔开。
她是一道屏障。
催债的人想要带走秦蓁,被长发一把夺过。
秦蓁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长发那么凶。
她抱着她,眼眶充血:“钱,我会还,给我三天。”
“三天?!你当我们兄弟吃干饭的呐!”
“一天——最多一天!”
“明天我会在过来,到时候还不上钱,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其中不怀好意,带着恶意的嘲讽和打量,近乎将长发击垮。
秦蓁在长发怀里拱来拱去。
扬起脸,嘴努子凑到长发下巴上,触到一片湿润。
秦蓁举起爪子,在长发脸上踩下一个带着咸味的梅花印。
“小猫,别怕。”
长发抱紧她。
长发离开了一趟,回来时候弄来了七十万,还带回了他的老板。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方答应给长发预支工资。
一家人高兴的接待了这位热心肠的老板,但秦蓁躲在一边,看见了中年男人落在长发身上的眼光,闪烁着的,恶心的,算计着的,像是看到了摇钱树。
秦蓁心里不安。
很快,这份不安就得到了证实。
那天家里两个男人都不在,长发在教短发写资料。
短发过年后也沉默起来,她坑坑洼洼的短发长长不少,被长发拿剪刀修平,长发还给她剪了个刘海,笑容温柔:“小玉真漂亮。”
中年妇女在开放厨房忙活。
等到了晚上,那对父子要回来吃晚饭,如果到家时饭还没熟,会发火。
秦蓁还是被绳子拴着,在自己的猫爬架最上层打盹,下面全是这家人的各种杂物。
就在这时,门响了。
长发应激一般的站了起来。
“谁啊?”
中年女人问。
“找老魏。”门外,那个声音带着笑,却怎么也听不出和善的味道。
“老魏不在……”
秦蓁莫名觉得这一幕很熟,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
长发两步上前,拦住了中年女人开门的手。
“你干嘛?”中年女人把长发拍开,不满道。
“我知道他不在,他让我进屋来等。”
“妈,别开门好不好——妈,别开。”
“你这孩子,有你这么待客的吗?这你爸朋友——来了来了!”
长发还要去抓,然而中年妇女直接把她推开了:“像什么样!”
长发浑身都在发抖。
她紧紧盯着大门,在中年妇女手触摸上门把时,忽然回过神,将不明所以的短发推进了衣柜里。
秦蓁盯着衣柜,想起了。
她见过这一幕,在衣柜里,以另外一个人的视角。
她感受到一股酸涩的气息,喵呜喵呜地想要挣脱脖子上的绳索,余光里,她看见自己的主人被人压在身下实施暴行,而作为主人的母亲,像一坨巨大的淤泥,趴在大门上,通过猫眼,心惊胆战的,害怕门内的情况被人知道。
脖子被绳索切出伤口,当男人把长发摔到床上时,秦蓁终于挣脱开,她铺下去,尖利的爪子在男人背上抓出伤口,吃了几个月嗖米饭的牙尝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
这味道让她作呕。
接着,她被一双大手抓起来,狠狠丢出去,背脊砸到墙,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道过去多久。
她在一片黑暗里醒来,感觉到有细细的沙在往身上叠加。
温热的水珠,一滴,两滴,落在她身上。
秦蓁动了动脑袋,费力将头搁置在了一双温暖的,熟悉的手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