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七君子坪

卯时,仲丘来到后山。

后山永远那么荒凉,那些被埋骨于后山的人们,大概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荒凉吧。

可今日的后山乱坟,却有所不同。

仲丘未至近前,便看到有一袭红衣,坐于一处墓碑前。

他知道,这是玉仙的墓,这墓本是无碑,看来这碑,是水寒刚刚安上的。

这小子,倒是一如既往地随性而为啊。

走至近前,却见碑上无字。

“无字碑?”

“嗯,不知道该刻些什么。”

水寒似乎早已意识到仲丘的到来,很随意地回答。

语声之中,有一些不合年龄的落寞。

水寒抬手,唤来一旁的杂毛狐狸小狸,将它放在肩头,起身对仲丘道:

“老师,我准备好了。”

仲丘这才看清了水寒的脸。

气色很差,想来是一夜未睡,不过仲丘倒不怀疑他说的话。

毕竟一个人是否准备好了,与他睡没睡觉,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仲丘拎着水寒离开了乱葬岗,行至后山深处一处平地。

水寒看着眼前平地,那是一个正圆的平地,平地上种着整齐的绿草,平地四周立着七根几乎是一摸一样的石柱,看上去,很是规整,就像是精心设计且有人定期打理的宫廷别苑一般。

“后山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水寒感叹,原先他以为后山不过只是一座埋骨山罢了,现在看来,倒是不尽然。

“此间名曰‘七君子坪’。”仲丘侃侃而谈,神情一如第一次向水寒介绍桃源时的荆门一般,

“当年这里就是‘桃源七子’受名之地,而这七根天然而成的君子柱,便是代表了那七人。

陇,丘岳,荀况,翎吾,翎羽,犁雍,帝舞空灵。

世人皆知苍陵十三人天下无敌,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七人,才是桃源真正的黄金一代。

可惜啊,十二年前桃源浩劫,除了老爷子之外,其他六人都已经陨落于那场劫难之中,桃源自那以后,便再不复往日荣光了。”

水寒看仲丘目光,那是一种心驰神往的目光,目光所及,是那深沉的天幕。

“所谓天妒英才,怕就是如此了吧。

他们虽然已经不在人间,不过十二年前一战,却也让魔界忌惮非常,那些个妖魔哪儿能想到,人间,除了苍陵,可战者,数不胜数。

故而直到现在,人间依旧享有着和平。”

人们似乎也逐渐淡忘了,那个妖魔横行的时期。

水寒听着仲丘的话,心中莫名的伤感,这伤感倒不是来自于对已故之人的惋惜,而是来自于仲丘所言的最后一句。

和平,水寒自然知道仲丘口中的和平是人魔两界的和平,可在水寒眼中,这片土地,却是没有一刻是和平的。

没有妖魔入侵,却有诸侯杀伐,最后苦的,还是这身处乱世的人们。

有时候魔与人,又有何分别?

一股强横的压力扑面而来,水寒正在神游完全反应不及,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

小狸见势不妙,立即跳下肩头躲到一旁。

靠,偷袭啊!

小狸你这没良心的狐狸,这就溜了,枉我天天好吃好喝地养你!

仲丘一拳击出,紧接着又是一拳。

“这七君子坪乃是净地灵气所在,在此处修炼一日抵得上外面的三日,我昨天可是找老爷子磨了半天嘴皮子才拿到的许可,浪费一刻都是罪过!”

语随拳出,水寒又飞出去好远。

“你说的修炼就是打我啊!”

水寒啐出一口鲜血,十分气愤。

“哈哈哈,那是自然,拳道之途,首在挨打,当年为师我也是被一拳拳给打成宗师的。别废话,看拳!”

听了这话,水寒似乎稍解其中之意,一个鲤鱼打挺站定,双手系好墨白发带,摆好架势。

“光挨揍是不可能的,要打,便打吧!”

晨曦天光之下,七君子坪之上,一白一红,一师一徒,厮打成一片。

……

晨课时分,孝天,流云,决阳,仲少四人齐整而坐,却见两人匆匆而至,第一个踏进门的,是仲丘,仲丘神采奕奕,却是满身汗水,仔细瞧去,可以看到他的下巴处有一块淤青。

第二个进门的,自然就是水寒,水寒也是神采奕奕,也是满身汗水,不过和前者不同的是,仲丘是下巴上有一块淤青,而水寒是整个脸都肿成了猪头,看上去就像刚刚被十几个人围殴了一个时辰一样。

“你俩这是……”

“没事,走路上摔了一跤,磕到下巴……”

“没事,和老师切磋了一下,五五开吧……”

仲丘和水寒同时回答,说出来的答案却是大相径庭,众人秒懂,也不废话,各自准备妥当,开始上课。

这红衣小子最近是受什么刺激了,修炼起来可真是不要命。

晚上,水寒回到宿舍,再也支撑不住,也不去管那肿成猪头的脸,早早地便睡去了,睡得很沉,也很香。

睡去的是身体,灵魂却是已经来到了心境。

织舞嗤笑道:

“你这白天在七君子坪受虐,晚上还来这儿受虐啊。”

水寒看向心境之中的蓝天,倒是没有理会织舞的调侃,他感叹一声,道:

“悠哉游哉地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时间居然这么不够用。”

“说说吧,为什么这么拼命,总感觉最近你有些不大寻常。”

若是说真的只是为了变强或者守护同伴之类的理由,这种不要命的劲头,未免也太过了一些。

“其实啊,我在鬼王童之上和唐衍交战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事情,虽然没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我相信我的感觉。”

“什么事?”

“日初她,似乎没有之前在鬼谷时那么强大了。”

织舞叹息,想来那个神女丫头在你的心目中,还是要比一般的朋友更重要的吧。

恐怕,说是最重要也不过分。

过了数个洪荒的年月,我终究还是输了,以前输给了微末的她,现在又输给了小小的神女。

织舞也望着天,那很有异域风情的一张脸上竟是多出了一些莫名的沧桑之感,就像是跨越了千年万年的岁月。

响指,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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