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回那里死尸铺路

“然后呢?那个孩子找到神仙了吗?”

岛主,就是徐福的出现,让我既是相信神仙,又是不信神仙。而且,我对这个故事的结尾很感兴趣。

“然后,那个孩子就一直走……”

走到神智几乎崩溃,走到乞求痛痛快快的一死。

这个孩子放弃了。也许可以说是怂了吧,希望能够保住自己的命。也许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找到神祈。

于是,他开始往南走。这孩子以为南很好找,只要背对着触龙就行了。可回头一看,漫天遍野的,都是这神仙的身影。

他只好顺着风的方向走。

他知道,那个方向就是南方。

一直走到一个只听说过,没有经历过的,称之为“春天”的季节,看到了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之后,他终于安全了,不用担心睡着会冻死了,也就安心的睡过去了。

除了陆地上的景色之外,他还看到了海,看到了跟雪原一样一望无际,但是却充满生命力的地方。

褪下了厚重的衣服,身轻如燕,疯狂的奔行于花草树木之间。他当时不知道,踩坏了不少秧苗,直到有一个老者喝止他,告诉了缘由之后,他才选择停下。

他说,那位老者姓施。

姓施?

“那个人姓施?叫什么名字?”

“爷爷叫施恒,是有名的读书人。”

施恒,不是施妤的父亲吗?

“他平时有念叨过什么人,或者说要做什么事吗?”

“爷爷说,往事随风去了,他就是一个教书先生,就像安度晚年,多教几个学生。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吧。不重要,你继续说,然后呢?”

施恒没有心理失衡,放下执念,看淡一切,也算是好事。

我就静静听故事吧。

这孩子继续说起故事,我以为故事已经结尾,谁知道还有一段。

施恒博学多才,在经过了半年的接触后,也听这个孩子讲过当年的故事。施恒可能不算是一个好的聆听者,他还没听完就告诉这个孩子说,那北方寒夜的异象,根本就不是神仙,只是一种天地间的巧合。

施恒问二狗子有没有见过彩虹,二狗子肯定说自己见过。施恒含了一大口水,喷向空中。随着水汽落下,也出现了一个小型的彩虹。

然后施恒就开始讲道理。他说,彩虹曾经被认为是神女的飘带,也说是登天的途径。然而,实际上也只是一碗水和一场雨的作用而已。所谓触龙,也是如此。

这孩子哪里可以接受这种说法,面红耳赤的争辩,说他们族人世代供奉触龙,触龙也保佑他们年年丰衣足食。不是这个孩子真的不相信,是他觉得自己不可以相信。

如果他真的“相信”了,那他父母的死,族人的死,和世世代代受的极寒之苦,都算什么?可是他知道施恒不是一个口出妄言的人,这半年的朝夕相处,已经足够一个人去了解另一个人了。

他逃离了那个地方,也没有什么目的,就类似沿街乞讨一般,一直到了姑苏城。

到了城中,他想去卖卖力起,挣钱吃饭的钱,然后去下一个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抓起来了,说是通缉的侵犯。

然后就一直关在这里。

我不敢问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要是不知道,来问我现在的时间,我害怕万一吓到他怎么办。他要是知道,那一天一天数着过日子……

“你想出去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还是习惯于自己万人敌的身份,对如今的窘迫缺少认识。他要是说想出去,我可没有办法。

“不,我不想。”

“嗯?”

抖似筛糠的二狗子怎么变得从容淡定起来了?

“出去又怎么样,进来又怎么样。反正只是大一点的触龙,和小一点的彩虹而已,都是假的。”

说话说得像和尚。

这次对话算是结束了,再聊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那行,你先睡吧。”

“那你呢?”

“我在等人。”

“等人?”

“等杀我的人。别问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嗯……”

苏西门一计不成,还有二计三计,只是不需要动脑,只需要用蛮力而已。狱卒、犯人,哪怕是给我讲故事的二狗子,都有可能是要杀我的人。

盘膝打坐,尽量恢复、提升自己的内力,以求有一战之力。顺便可以以这个无防备的姿势,来迷惑暗中准备的人。

很安静,不妨碍我听到所有人的心跳。随着时间过去,心跳声慢慢平稳了,呼吸也是如此。

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很轻,可我还是听清楚了,是从墙壁之后传过来的声音。看来有人气沉丹田,准备突破墙壁来杀我了。

我蹑手蹑脚走到牢房门口,也就是墙的边缘。闷声一响,拴住牢房的铁链开始晃动相击。二响,墙壁出现裂纹。三响,被击飞的墙砖,均匀的铺在牢房的地上,砸醒了一干人等。

老旧的囚服,看样子不是新手了,也不知道做过了多少不堪入目的勾当。这才是做脏活的第一选择,一句废话都没有,一招一式就往脑袋上来。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是!”

根本就容不得我把话说完,压根就没留气口。只要稍微松懈一点,密密麻麻的攻击就如雨点一般砸来。

二狗子抱住那人的腿,被一脚踢开。其他人就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了,堆在角落里,等我们这儿出一个结果。

“狱卒!狱卒!”

我怎么大喊也没有人回应我,就是被买通了。

气喘吁吁,那人也差不多,总算留个呼吸的间隔。那人也没多话,从他自己打出的墙洞钻回去了。除了一地的墙砖,和墙的两边,不断的呼吸声,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证明刚才的厮打曾经出现过。

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这一茬。

浑身酸痛,摊在地上,二狗子来问我的伤势。

“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要是你愿意的话,白天的时候,有什么异动,可以叫醒我。”

白天还不能太明目张胆吧,夜里才是多事之秋。

我以为这样就好了,谁知道狱卒说我夜里不安分,补好墙之后,把我调到了隔壁囚室,跟那个要杀我的人关在一起。

拒绝也没有用,只能终日提心吊胆。

谁知道这个人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一样,自顾自的吃饭、睡觉……打坐。算是端详了一下,长发长须遮盖面容,蓬头垢面的,看不清长相。

说起吃相,更是一言难尽。大明治下,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不会用筷子的人,都馊了的饭菜,他就用满是泥垢的手往嘴里扒,全然不顾有什么不妥。

睡相却不是想象中四仰八叉的,反而规矩得很,就像是常年被绳子捆住一样。

关于打坐,我是花了好久才看出来那是打坐的。我们一般都是盘膝而坐,双手手背搭在膝盖上,手心向上。也有一些不一样的,比如佛门弟子双手合十,或者是掐一个什么手诀。

他不是这样,跪坐在地上,仰面向上,双手束在身后,也是那种被捆住的感觉。

我们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半个月,期间,师父他们看过我几次,每次都说快找到办法捞我出去了,每次也都是讪讪而归。

难得一见的是,苏西门也来了。我以为他是来耀武扬威的,谁知道他直接略过了我,去跟那个要杀我我的人聊了起来。

“大哥,完成之后,你就可以出来了。”

大哥?苏西门的大哥?亲的?认的?

我第一次听见这个人的声音:“我就在这里,不好吗?”

“苏家要败了,我一个人撑不住了。”

“苏家,败就败吧,到时候了。”

“你真的信那个人说的?”

“是爹信,不是我信。”

苏西门拂袖而去,全然没有刚才家庭般的温馨。

“你也姓苏?”

那人宠辱不惊,我不想逼他,过了一会儿,估计他彻底平复之后,我才开口。

“苏西天。”

“苏家?”

“跟我没有关系。”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记得了。”

“你待了多久?”

“不记得了。”

还接话,就是都不说实话。

跟原来不一样。

我既不能用武力去逼迫,也不能掏心窝子的聊天,他愿意说多少,我就只能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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