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了朱阿姨的叫唤声,田甜只好转身快步退出了办公室。
走出去一看,原来是郭师傅来了。
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外来民工,身形瘦削,顶多一米六八左右,黝黑憔悴的脸上堆着憨厚的笑,黑白的头发有些长,显得乱蓬蓬的,或者,从来都不曾梳理过,衣服也脏兮兮的,简直面目全非,显然,这是天天穿的旧衣服,当工作服穿。
只见,他一个肩膀扛着一架自制的木梯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袋。
“哦!你来了!”田甜热情的上前招呼着。
“是的。”郭师傅回答。
“来,跟我来。”田甜在前面引路。
沿着花园间的逶迤小道,他们到达要施工的房间后,郭师傅把肩上的东西一一卸下,梯子靠墙壁斜放着,袋子就随意放在地板上。
田甜走进去,指着西面一扇凹进去的墙壁对师傅说;“瞧,我就想在这儿凿一个窗户,你看,行吗?”
“这个,只要不是承重墙,就没问题。”郭师傅一边回答,一边昂头观察。
“嗨,这里恐怕不行。因为,这是承重墙,不能动,一动就会塌的。”一会儿,师傅看着田甜抱歉而遗憾的笑笑。
“啊?那,该怎么办?”田甜失望极了。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咦?这房间不是有窗户了吗?而且,我看,光线也够强的了。你怎么还想搞一个窗户呢?”郭师傅环顾四周后十分纳闷。
“是这样的,因为有两个孩子住在这里,他们要做作业,需要自己的空间,所以,我就索性再开一扇窗户。”田甜如是作答。
“哦!原来是这样啊!”郭师傅恍然大悟。
他又上下左右扫视了一番,道:“既然这样,我想,你还不如在这里开一个窗户,灯装在那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指挨着床的北边的墙壁,并在中间位置比划了一下,然后,又在上方指了指。
“好吧。没问题,我相信你,毕竟,这方面,你要比我有经验得多。”田甜毫不在意的样子。
郭师傅听后讪笑。
于是,他躬身在工具袋里捣鼓起来,最后,找到一把绿色的卷尺,“刺”的拉开一大截来,然后,在墙壁上比划着。
随后,他用一只白色粉笔画出了一个长方形,即一个窗户的形状。
当他挥起榔头时,田甜猛然想起了什么。
糟糕,床没盖,可,有灰尘呢。
她这样想着,连忙跑出门外去,叫朱阿姨找些什么篷布来盖。
“师傅,请问,这里大概要弄多久呢?”田甜问。
“嗯,应该到傍晚就差不多了。”郭师傅含糊其辞的回答。
“好吧,那,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哦。”田甜喃喃道。
“好的。谢谢!”师傅咧嘴笑了笑,表示分外感激。
于是,田甜走出门去,她把师傅要在家吃饭的消息告知在杂货间找遮盖布的保姆,以便准备饭菜。
“妈妈,妈妈。”这时,空气中传来声声清脆欢快的叫唤。
田甜从客厅里疾步出来,差点跟飞奔而来的欧阳雪撞了个满怀。
她本能的后退几步,笑着嗔怪道:“跑这么快干嘛?”
欧阳雪羞红了脸,她扬起脑袋,道:“妈妈,电话打通了,是小雨接的,他答应了。妈妈,他答应了!”
也许,实在是太激动了,她使劲摇晃着田甜的两只胳膊。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听到这个自己期盼的消息,田甜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同样也开心之至。
“对了,你跟他强调要马上收拾行囊了吗?”她仿佛有点不放心似的问。
“妈妈,我说了呀。我说,一定要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他答应‘好’了。”欧阳雪解释着。
“好。好极了!雪儿,真棒!”田甜宠溺地拍拍女儿的肩膀夸赞道。
“那,刚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她嫣然一笑。
“真的吗?哦!那太好了!”欧阳雪欢呼雀跃着。
“不过,你要稍等我一下,我要上楼拿车钥匙。对了,你先电话告知一下弟弟,我们即刻启程。另外,要告诉一下姑姑或姑父,假如他们不在,那么,务必留一张条子告知,以免人家担心。”田甜如此这般的交代后,便小跑着上了楼。
她拿来自己那挂在壁挂上的墨绿色的精美挎包,拉开拉链,低头瞧了一眼,见车钥匙正安静地躺在一个隔袋里,便放心地又拉上拉链。
她拎着挎包就急急地往外冲,可,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又急忙忙地折回来。
只见,她伸长脖子在墙壁上的镜子里照了照,发现自己的鬓发似乎有些凌乱,赶忙取下小发夹,向后拢了拢后,重新夹上。
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她又从木钉上取来自己最喜爱的一条围巾娴熟地围在脖子上。
最后打量了一下镜子里那张精致可人的脸后,她这才十分满意的关上房门离开了。
虽然不是去见情人,但,即便只是儿子,她也想给他一个好的印象,毕竟,彼此那么久没见了。
她可不想留给儿子一个“邋遢”“没气质”的坏印象。
与此同时,她也绞尽脑汁的在脑海里描摹着儿子的样子,他像他爸爸吗?还是像自己?抑或者,根本就不像父母双亲?他是偏瘦还是偏胖呢?戴眼镜了吗?对了,他愿意叫自己“妈妈”吗?
“妈妈,快点呀!好冷!”欧阳雪缩着脖颈在门口不停地跺着脚。
“咦?真的有这么冷吗?我看你也穿得不薄啊。”田甜瞟了眼女儿,看着她脖子上那厚厚的针织围巾微微一笑。
“冷,不冷才怪呢。”欧阳雪搓揉着双手道。
田甜伸手刮了刮女儿那红彤彤的鼻子,哑然失笑。
于是,她们一前一后地小跑着奔向车库方向。
风,在耳畔呼呼的嘶鸣着,如锋利的匕首般一遍遍凌迟着田甜那娇嫩的耳廓。
车库的卷闸门只开了一小半,欧阳雪就像一只泥鳅般钻了进去。她向妈妈展开调皮而活泼的笑容。
田甜并没有责怪女儿,只是会心的莞尔一笑。
“当”的一声轻响,车门在遥控钥匙的作用下启开了。
田甜坐进了驾驶室,欧阳雪钻进了后排座椅上,随即,“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对了,雪儿,你知道姑姑家的详细地址吗?比如,哪条街道哪条巷子以及门牌号。”突然,田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扭过头来问女儿。
“不知道。”欧阳雪一脸懵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没注意。”
“那,你叫我怎么开车?”田甜苦涩的笑笑。
“但,我知道公交车站下来直行一段路,再往左转,接着,往前走到一个废品垃圾站附近就是了。”欧阳雪理直气壮的辩解道。
“可是,我从来没去过呀,心中没数。你这样描述,我仍然一头雾水。”田甜有些郁闷,“唉!算了,我看,以免走错路更耽误时间,还是叫出租车吧?走,下车。”
于是,她又把刚刚插进去的钥匙拔出来。
可是,欧阳雪却老大不情愿,只见,她抿着小嘴磨磨蹭蹭地从车上下来,一言不发。
“这里没有风,你就待在这儿吧。我去外面拦车,到时,你再直接过来就行。”田甜体贴的提议。
欧阳雪轻轻颔首。
这样,田甜就冲进了呼啸的北风中,来到了尘灰弥漫的路旁。
不过,她的运气还不差,不一会儿,就有一辆车,向这边驶过来,见是空车,她便使劲的挥手。
终于,车在她旁边缓缓停下。
副驾驶的车窗被徐徐摇下来,她上前一步,弯腰问:“师傅,去平湖吗?”
可是,他却摇摇头,说:“不去,太远了。况且,还有客人等我。”
眼巴巴的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田甜不禁无比失落。哎!还有什么法子呢?只有继续等待了。
这时,总算又来了一辆的士。
她又上前问:“师傅,去平湖吗?”
“去”,里面的司机答。
于是,田甜高兴的朝车库里的欧阳雪招招手。
欧阳雪立即心领神会,只见,她微微前倾着身体向这边奔跑过来。
一会儿,车就载着她们母女俩缓缓的驶离,向主道风驰电掣的远去。
坐在门窗紧闭的车里,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们娘俩的,没有喧嚣,没有飞扬的尘土,没有那肆虐凛冽的北风……真好!真好!
欧阳雪睁着雪亮的眼睛眺望着外面的景致,禁不住无比满足和欣慰。
其实,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弟弟,因为,他们俩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也不知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她无数次憧憬着见到弟弟的情景,她想象着他将是多么的喜出望外,手足无措,她痴痴地想着,看着,嘴角不经意间就荡漾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轿车向目的地快速前进,不多久,就到达平湖了。
“还没到吗?”司机有些疑惑。
“前面,好像继续往前开。”欧阳雪回答。
“不要好像,我要确定,要准确无误。”司机有些无可奈何的笑笑。
“可是,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欧阳雪红着脸怯生生的答。
“唉——”司机摇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就照她说的开吧。反正,走错了,我也算钱给你的。还有,我们回来还要坐呢。”田甜赶紧打圆场。
“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这样咯。你说,我也不可能无情地把你们扔在半道上,是不是?”司机一边聚精会神的凝视前方的路面,一边说。
为了尽职尽责的履行向导一职,欧阳雪尽可能的瞪大双眼辨别道路两旁的建筑物,终于,她看见了那个公交站台了。
于是,她忍不住欢呼起来:“快了!快了!”
“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两百米左右,在第一个路口,左拐就是了。”她胸有成竹的坚定的陈述着。
“好!好!”司机高兴地回应着她。
远远的,她看见了大大的蓝色的“废品回收站”的牌子,接着,看见了姑姑家的瓦房,看见了黄泥土房前那歪歪斜斜的榉树。
“停,停车!”欧阳雪兴奋而激动地叫着,“到了,到了。”
于是,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雪儿,我就不下车了。对了,如果见到姑姑他们不要说我来了,省得麻烦,以后,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和他们聚一聚的。”田甜嘱咐道。
欧阳雪“哦”了一声,便下车去了。
因为,停车的地方实在太狭小了,无法掉头,司机只好小心翼翼的把车倒回到榉树下较开阔的地带。
其实,这个地方也不十分理想。
原本路就窄了,还有扛着农具的人来来往往,甚至,还有庞然大物的大水牛迎面走过来,所以,倒了好几次才倒过来。
这也多亏了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如果是新手,可能就只有哭的分了。
田甜坐在车里静静的等候,但是,心却砰砰地跳得厉害。一想到自己将见到儿子小雨了,她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
出租车师傅挑起话端想跟她聊天,可,她却没什么心思聊。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欧阳雪离开的方向。
终于,来了,他们俩来了。
姐弟俩一前一后,欧阳雪提着一个鼓囊囊的蓝色的旅行包,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后面那个小靓仔,应该是小雨无疑,他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提着一双鞋。
当她们渐行渐近时,她心跳得越发厉害。
果然,他瘦瘦的,像他爸。好个帅小伙!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他爸高,不知是不是还没有发育。
不知是他性格本来就内向,还是雪儿已经告诉他妈妈来了后,有些紧张,有些局促不安,只见,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出租车后,就低头看路了,而且,一直紧紧抿着嘴巴。
司机师傅果真是一个负责的人,看见他们来了后,立即下车,把所有行李放进后备箱。
随后,田甜也打开车门,走下车去。
她把车门关上,倚立在车旁,目光就像探照灯般紧紧追随着那个俊秀的男孩——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