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男的,还是女的?叫什么名字?”他一边展开笔记本一边面无表情的机械的问。
“女的,是我们摄影楼老板,大名叫沈田甜。”那人说。
“多大年纪?”他边唰唰地记录边问。
“年纪?”那人顿了顿,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值班民警,淡然一笑,“确切的说,我不知道,但,她看上去像二十七八的样子。”
“那,她离开家几天了?”他拧了拧眉毛,继而,又问。
“两天了。”那人答。
“哦!两天,是吧?那么,你是怎么确定她是失踪而不是去走亲访友了?”他把头微微歪向一边道,仿佛挑衅般。
“因为,她不是那种大大咧咧随心所欲的人,她是一位十分知书达理且严谨而顾家的女人。再说,那天,她外出本来是去参加一次‘颁奖典礼’的,可是,第二天,主办方却告诉我说,她压根儿就没到会,所以,我担心她有不测。”来人悲戚而无助的诉说着。
没错,来者不是天外来客,也不是别人,正是沈默,沈先生。
他听后,脸上掠过一缕惊异和不详的神情,拿着圆珠笔的手支在脑门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杯子里那袅袅升腾的一缕缕白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突然,空气变得异常沉默而寂静。guwo.org 风云小说网
为了避免空气几乎凝滞的尴尬,沈默不由移开视线,四下张望起来,无意间,他瞥见了右边墙壁上的挂钟。
只见,秒针正不知疲倦地滴答滴答走了一圈又一圈,这时,上面清楚地显示着,凌晨两点半。
“我想问一下,那位女士出门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他问。
“穿什么衣服?”沈默挠了挠前额,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不知道,那天,我没看见她出门,也不知道她是几点走的。”
“好吧,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就这样了。不过,先生,你能把她的联系方式和你的联系方式都留下来吗?”
沈默郑重地点点头,说:“可以。”
“好的。那,就麻烦你写在这儿吧?”他指了指后面的空白处道。
于是,沈默拿过笔记本埋头奋笔疾书。
写好后,他正要把笔记本推到那位值班民警的面前,不料,对方却又说:“麻烦你再在下一行写上‘报警人’,后面写上你的大名。”
于是,沈默一一照办。
坐在对面的民警接过笔记本后,上下浏览了一下,然后,不迭声的说:“嗯,就这样,很好!很好!”
沈默端起桌上的水杯,仰起脖子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民警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不过,假如有好消息,一定要及时联系我哦!”沈默站起身来说。
“好的。一定。”民警同志也一边从座位上起来一边回答,随后,把他送到门外。
这天下午,田甜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了。
她眨巴着眼睛望着这陌生的一切,恍若在梦中。
她定了定神,细细地环顾四周,那雪白的被子和床单,那床边那写着某某医院的床头柜,那挂着吊瓶的架子,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让人不适的消毒水气味,田甜禁不住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撇了撇嘴角,显出一副厌恶的神情。
奇怪,自己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
她隐约记得自己……
蓦地,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记得,那天,阳光明媚,她开车外出,正怡然自得的听着歌碟时,然后,突然,前面一辆卡车猛地撞了过来。
啊?我怎么啦?他们把我怎么啦?
想到这儿,她禁不住激动和害怕起来。
于是,她赶忙神经质般的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脸、头和耳朵,又伸手去摸两条腿,直至感触的它们分别都还真实的存在,才慢慢平复翻腾的情绪。
不过,刚刚,她好像在额头上摸到了高高凸起的纱布。
受伤了?这么说,自己到底还是受伤了?
天哪!那怎么办?
糟糕!不会破相吧?
她心想,要是将来留下一条如蜈蚣般蜿蜒的疤痕在上面,那该多么难为情啊!
如果那样,真是丑死了!丑死了!
这样想着,她禁不住霎时间懊恼和痛苦起来,想想,就打寒战。
突然,她感觉喉咙如烈火灼烧般难受,就连吞咽口水都不能。
于是,她想睡觉,企图用沉沉的昏睡来减轻身体带来的痛苦和种种不适,便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可是,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
无奈,她只好又重新睁开眼睛。
这时,除了喉咙疼痛外,她还真切地感觉到了特别口渴。
她想试着挣扎着坐起身,可是,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而且,只要动一下,她就感觉全身大汗淋漓,虚脱了般。
没办法,她就干脆不做无意义的努力了,就这么乖乖地躺着,静静地等待医生或护士的到来。
她骨碌碌地转动着自己那双大而黑的美丽的眼睛环顾着四周。
只见,她的床是靠走廊的,左侧还有三张床一字排开,但,上面并没有病人,床上的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的。
病房里的门是关着的,但,可以听见走廊上不时传来的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那边的一扇窗户打开了巴掌大的罅隙,有风吹进来,可以看见乳白色窗纱的轻轻拂动,同时,发出簌簌的响声。
病床的前方放着一台小小的电视机,天花板上挂着两个吊扇。
而此时此刻,那个好心的男人却扔在重症监护室里和死神进行着殊死搏斗,他在执拗而顽强的挣扎着。
只见,他俯卧在床上。也许,是因为他背上受伤的面积实在大的缘故吧,无法仰卧。
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头上,脸上及背上都缠着雪白的纱布,一动不动。
与其说那是一个人,不如说只是一截长长的木头。
他床头的牌子上姓名一栏里豁然写着“无名氏A”的字样。
重症监护室里除了他,还有十来个病人,同样是满身插着管子,纹丝不动,仿佛一个个生命只能听凭死神的裁决。
有带着口罩的护士不时穿梭其间,检查各床的病人是否有异样。那边的角落里的写字桌旁,也有几个护士围拢在一起轻轻的嬉笑聊叙。
终于,田甜看见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旋即,有个穿着白色护士制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步履轻快。
一进门,她就下意识的瞟了病床上的她一眼。
当她看见床上的病人正眼睁睁地盯着自己看时,不由怔了一下,继而,又即刻恢复平静,莞尔一笑,道:“哟,这么快就醒了?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只见,她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过来,然后,把手上的托盘放到床头柜上,接着,转过身来,注视着床上的田甜。
然,她只看见病人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尽管田甜一遍一遍的张嘴告诉护士自己的感受,可是,对方却一脸的迷茫和错愕。
直到这时,她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显然,这个现象,也是这位护士小姐所始料未及的,只见,她眼睛里写满了惊恐,问:“你说不出声吗?”
于是,田甜惊惧而懊恼的点点头,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水,仿佛随时都要滚落下来似的。
“来,我先给你量一量体温和血压,等下,我再去叫医生。”她说着,拿出一根体温计,用力甩了甩,然后,轻巧地伸进田甜的胳肢窝里。
然后,她又拿一个东西迅速缠绕着她的手臂,倏忽间,一阵涨涨的感觉弥漫开来。
不过,很快就好了,那种感受也随之消失。
护士离开后不久,她又领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精瘦医生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他用随身携带的听诊器听了听她的心率,又俯下身子仔细的端详她的精神面貌,然后,对护士说,要准备一个本子和笔给病人,以便随时交流和沟通。
年轻的护士欣然答应了,说,放心,一定照办。
晚上,那个护士真的给了田甜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于是,此后,她就可以和医护人员交流自己的感受了。
一晃,两天都过去了,还不见母亲的身影,欧阳雨和欧阳雪姐弟俩显然有些着急了。
星期天下午,他们又要返回学校了。
这时,突然,沈默敲响了欧阳雨兄弟俩的房门,眉开眼笑的说:“今天,还是我送你们去学校哦。对了,你们平时都几点出发的?”
“五点。”毛夏抢答道。
“好,那,你们准备好。到时,我下来。”说着,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好的。谢谢叔叔!”欧阳雨回应道。
看着沈叔叔的身影渐行渐远,欧阳雨借上厕所之机,偷偷溜到楼上,轻轻扣响的欧阳雪的房门。
欧阳雪打开房门,又要无情的轰他走。可欧阳雨迅速把一根手指竖立在唇间,长长的嘘了一声,并神秘兮兮地朝边上的晒楼指了指。
瞬间,她明白了弟弟有话要同她讲。
于是,他们闪身过去,倚着墙伫立着。
“姐,你真的相信咱妈是和她好友在外面游山玩水吗?”欧阳雨神色凝重的低声问。
“不知道,不过,也有些困惑。”欧阳雪眨巴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说,“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不给我们三个打一个电话,哪怕只是说三两句也好?难道她就不想念我们吗?”
“是啊,这就是不正常之处。你看,咱妈那么宝贝我们,怎么可能在明明知道我们三个都在家的情况下,依然对我们不闻不问呢?依咱妈的性格,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欧阳雨激动的说。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还有,姐,你注意了没有?无论是那个沈叔叔还是咱家的那个保姆,只要我们提及妈妈,他们就闪烁其词,眼神游离,甚至,有些惊慌失措。当然,尽管他们都在竭力掩饰,但是,奈何我明察秋毫?刚刚,沈叔叔来找我们了,他说,今天下午,还是由他送我们回校。”
“那,你想说明什么?”这时,欧阳雪的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哽咽道,“小雨,你不会告诉我说,咱妈把我们抛弃了吧?”
“不,不,姐,不是的。”欧阳雨缓缓的后退几步,机械的摇摇头,又霍的蹲下身,双手抱头,像是痛苦难耐的样子,好一会儿,他又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奔到欧阳雪的面前,两只眼睛紧紧地凝视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怀疑,我怀疑,咱妈,她,遭遇不测了!”
“什么,不测?”欧阳雪目光呆滞地盯着欧阳雨,数秒后,只见,她的身子缓缓的摇晃几下倒了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好欧阳雨就在身旁,幸好他眼疾手快,见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啊!姐,你怎么啦?你可不要吓我!快醒醒,快醒醒啊!”欧阳雨大声呼唤着,几乎都要急哭了,他使劲的摇晃着欧阳雪。
正在这时,他感觉眼前忽然光线暗淡了下来,疑惑地抬头一看,只见,毛夏泪流满面地站在眼前。
“咦?你怎么跑上来了?”他惊诧极了。
“呀,哥,咱姐怎么啦?”毛夏惊讶地看着紧闭双眼且软绵绵的欧阳雪焦急的问。
“怕是昏迷过去了。”欧阳雨回答。
“我奶奶说,要按这里,她才会醒过来的。”毛夏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人中。
欧阳雨立即会晤了,并在心里嘀咕道:“见鬼,一着急,自己竟然把这茬也忘记了。”
于是,他便低头用指甲扎猛扎欧阳雪的人中。
一会儿,欧阳雪果然睁开了双眼。
欧阳雨那格外放大的脸蛋吓了她一大跳,她连忙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然后,一跃而起,下意识地赶紧在胸前双手怀抱,顿时,花容失色,厉声呵斥道:“干嘛?你在干嘛?你神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