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优雅知性的店主将花盆放到地面,抬头向青年看来,“请问您需要什么类型的花呢?”
楚沉瑜视线在满目琳琅的花店内转一圈,想了想等会还要逃班去参加的生日宴会,就在言笙提到的白山茶上加了一束彩色满天星。
“好的,您稍等。”
店主转身去帮她包花。
楚沉瑜闲得无聊做在店内慢悠悠逛着。
她对花没什么感触,但身边的人似乎每个都有喜欢的花。
燕峥的铁线莲,燕宁的蔷薇,宋元的郁金香,似乎每一种,都有他们各自想要从花里找到的意义。
思量片刻,她解锁手机点进备忘录,用手指作画笔涂涂抹抹。
“店家。”
画到一半,她轻唤一声。
店主忙不迭回应:“哎,先生怎么了?”
楚沉瑜三两笔勾勒出花瓣形状,问:“你店里有铁线莲吗?”
店主犹豫几秒,点头:“有是有,但是那盆铁线莲恐怕有些难养活,我接它回来半年才堪堪开了几个花苞,等到完全盛开还有两个月。”
她说着指向被隐藏在角落里保护起来的花。
那是一盆佛罗里达铁线莲,培育要求有些高,并不适合花卉新手养殖。
深绿色叶片围簇着孤单伶仃的花苞,淡黄色苞片微微卷起,静待合适时机绽放。
楚沉瑜上网搜铁线莲培育方式,看完后将目光移向那盆花,淡声道:“你开个价吧。”
“咦,您真的要养呀?”
店主觉得新奇,她看得出眼前这位先生并非花卉老手,虽然不清楚对方非要买一盆相当容易养死的花做什么,但她仍然好心提醒他铁线莲的难养之处。
楚沉瑜听完依旧坚持,“没事。”
店主无法:“好吧,我帮您包起来,顺便再送您一些土壤跟养料。”
毕竟她养大半年才将它养活,一朝卖出,还挺不舍。
楚沉瑜将所有东西结账带走。
她回到公司先把铁线莲跟满天星放在工位,然后捧着白山茶去给言笙。
路过秘书办,同样加班的安迪晕头转向地出现在她面前,眼神瞥见她怀里白花,下意识喃喃开口:“言总还是忘不了旧情人啊。”
她看了看准备敲门的楚沉瑜,接着说:“其实咱们言总也是大情种一个,一场初恋谈七年,结果准备跟女朋友谈婚论嫁的时候,对方出轨了。”
“还是被捉奸在床那种,言总当时那脸色,你是没经历过,整整一个月,公司上下个个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生怕哪里做错一点惹到他生气。”
安迪不亏八卦女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楚沉瑜来了兴致,也不记着交差,反正听这种全公司都清楚的八卦又不损德,不听白不听。
她靠近安迪,眼帘低垂,“然后呢?”
安迪见她愿意附和自己,瞌睡虫瞬间飞远。
“然后就掰了,那女人跟出轨对象结婚时还邀请言总去参加。论不要脸,她在我心里直接排第一,”安迪啧声摇着头感慨,“可惜啊,坏人自有天收,才结婚没多久,她就出车祸死了。”
“但那又怎样呢,”她点了点楚沉瑜臂弯抱着的白山茶,“哪怕她死了,言总记得她,她老公也记得她。每到车祸事故那天,言总都会让人买一束白山茶摆在办公室,当做她还在。”
斯人已逝,往事成云烟。
再多的错,她也死了,没法追究。
安迪叹气:“就是可惜言总啊,本来事业有成感情美满,现在好了,孤寡单身狗一个,孤寡孤寡,呱。”
她最后学了一声青蛙叫。
挺形象。楚沉瑜略一点头表示赞同。
安迪摆摆手,“有空再跟你聊,你赶紧去送花,晚点言总恐怕要找你麻烦了。”
楚沉瑜:“嗯。”
她跟安迪在办公室外分别。
而办公室内,言笙向来沉肃淡漠的脸上露出焦躁烦闷的神色。
他不断扯着衣领,将那片黑色纹身暴露更多。
楚沉瑜拿着花进来,他随意地撩起眼皮睨她一眼,而后指向桌面插着几支干花的琉璃瓶,“捡两三朵随便插进去。”
那几支干花很像她手中白山茶枯萎后的模样。
她把花拿掉,真如他所说,随便挑几支放进去——当然,里面的水换过。
言笙表情似乎也随着几支花入瓶而趋向平静。
“你今天工作都忙完了,下班吧。”
他今晚意外地好脾气,原本楚沉瑜还盘算要怎么跟他请辞,现下不用了。
她淡淡回应,旋身离开。
临走前,眼角余光再度瞥向桌面那瓶沾染剔透水珠的白山茶。
言笙正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它。
身前扣子散开,所露纹身根本不是花。
李董从下午起就发信息问楚沉瑜晚上能否准时到场,需不需要人去接,楚沉瑜直接回他一个晚上加班,加完才去,给李董整懵逼。
现在大公司都这么压榨员工吗???
他急的差点没冲来楚氏找人。
好在楚沉瑜踩着晚宴节目开始前到场。
她跟李董到休息室,将包装漂亮的满天星递给对方,语气柔和:“不好意思,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好礼物,以后有机会再给令千金补上。”
李董眼界高是高,但绝对没高到挑剔大师亲手递来的礼物那步。再者说,人家都提到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他在挑刺就是他的错了。
“没事没事,”他招手让秘书把话拿走给女儿送去,随即让楚沉瑜与自己同坐,“您能给她送礼就是她的福气,没带挑的。”
楚沉瑜唇角轻勾,“不嫌弃就好。”
李董忙道没有。
两人相谈甚欢,没多久,李董就朝她挤眉弄眼,搓搓手笑了笑:“楚老师,您最近有空闲档期吗?我这其实有个单——”
叩叩——
一道敲门声打断他的话。
李董皱眉,对楚沉瑜说声等等,而后扬声:“进来。”
外面人得令立时推门。
“爸爸。”
穿着香槟色晚礼服,长相甜美的女生一进来就对李董撒娇。
她没注意到屋内还有外人在,一屁股坐到李董旁边,抱住他手臂使劲摇晃:“爸爸你怎么回事,怎么让人送一束平平无奇的花给我啊?还让我好好收着,就一束花而已,有什么好收的?”
李董:“......”
亲女儿当着他要请求帮忙的人数落他,这局面还有机会挽救吗?
“桃桃,别这么讲话,”李董拉下女儿的手放回去,示意她规矩坐好,“人家送礼就是心意,不分好坏,别人送的心意就要保存好,这叫重视,懂吗?”
李桃桃噘嘴:“可是我今晚收到的花很多啊,比那束满天星好看的比比皆是,爸爸怎么就单提它?”
李董额角抽抽。
怎么还吐槽上了。
他按住女儿手背,正准备暗示她时,她却像猛地发现什么般抬起头,语气惊讶道:“爸爸,你这里还有别人啊!”
李董:“...你才发现?”
李桃桃相当诚实地连连点头。
她确实一心扑在想让父亲给她解答疑惑上,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休息室内的外人。
李董现在根本不敢去看青年表情,去也觉得这是个解决尴尬的绝好良机,便将女儿往前带带,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妈妈昨天提到的修复师,他叫楚沉瑜。”
他又转过来指着李桃桃:“这是我女儿李桃桃,今晚的生日宴就是为她举办的。”
楚沉瑜现场细密的眼睫掀了掀,率先伸手:“幸会。”
“高冷哦。”李桃桃嘴巴碎碎念一句,眼睛却已经眯起,笑嘻嘻地离开父亲身边走到青年面前,利落握住他指尖,感受到其中凉意,她轻轻一晃,笑意盎然:“幸会呀楚先生。”
楚沉瑜的手跟她保养得宜的手不同,摸上去皮肤有些许糙,指腹有薄茧,骨节处残留浅浅伤痕,非触碰不能肉眼看见,应该是工作时留下的旧伤。
李桃桃却觉得触感很好,忍不住再摸摸。
“咳咳咳!”
自家老父亲咳得惊天动地。
李桃桃揩完最后一把油,指尖勾住对方小尾指扯了扯,“那束满天星如果是你用这双手送给我的话,没准我就喜欢了。”
李董闻言额角划下三条黑线,终于提起老父亲尊严提醒女儿:“给你那束花就是楚先生送的,人家上班忙抽空给你挑的礼物,你倒好,当面嫌弃。”
李桃桃:“......”
恨不得时间倒退回三分钟前抽自己嘴巴子。
“我现在、立刻、马上,把它摆进最精致的花瓶里,”李桃桃视线定在青年身上,“楚先生送得礼物最漂亮,是我今晚收到最合心意的。”
打脸不要来得太快。
楚沉瑜动作轻缓地收回对方缠住的尾指,笑意浅淡:“喜欢就好。”
李桃桃自觉形象即将崩塌,连忙跟父亲扯两句,急匆匆出门去安排人置放礼物。
看着女儿似乎春心萌动的样子,李董先是无奈,继而某个想法蹿上心头,他心跳急促两分,不断眨着小眼睛试探开口:“楚老师今年好像才二十三?有喜欢的人了吗?”
楚沉瑜闻言,瞬间听出他题外话。
她素来漆黑幽深的眸浮现温柔情绪,眉角眼梢都染着暖,“我已经结婚了。”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欣快愉悦,以及遣倦。
李董随她动作,看见她细长手指佩戴的戒指。
李桃桃刚顾着撩拨人家,完全没察觉到这抹银色。
李董好生失望,心中长叹口气。
但楚沉瑜都名草有主,他还能怎么办?拆散人婚姻吗?这损德事他可干不出来。
跳过想要撮合青年跟自家闺女的话题,李董谈回正事:“楚老师听过赶彩吗?”
楚沉瑜虚拢着拳撑着下颌,“听过。”
“听过那就方便多了。”
李董没问她怎么知道的黑市,身在他们这个阶层,谁都有各自探听消息的途径。他接着道:“我去赶彩时看中一老物件,当时有人想跟我竞价,我出价比他高,但是卖家没有卖给我。”
“卖家说,那物件只卖给能将东西修复好的买主,而跟我竞价那位正好是个修复师。”
而且属于在古董收藏圈内鼎鼎有名那种。
“可我真的很喜欢那匹唐三彩,就跟卖家商量晚些再来,我去找修复师,让他先替我留着。”李董看向青年,询问:“您能帮我这个忙吗?委托费您尽管开,只要合理,我都能答应。”
楚沉瑜搭在太阳穴边如瓷冷白的食指轻点几下,委婉开口:“我需要先看物件才能定价。”
规矩如此,她也不能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能修好。
李董理解:“自然,那您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楚沉瑜脑子里将这几天工作全过一遍,淡声答:“公司最近有个项目这两天出结果,等项目忙完,我通知你。”
“好,”李董同意了,“我等您消息。”
生日宴会准时开场。
李董由李桃桃挽着上台祝福,现场诸多应和声。
楚沉瑜找到个没人在意的角落坐进去,长腿散漫交叠,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晃着酒杯里浅色的香槟,色泽如透亮琥珀的酒液顺着杯壁滑落。
偶尔有一两位与洪金水那晚同在的老总过来交谈,她也点到为止的回应。
许是她所在位置过于隐蔽,宴会进行大半也没其他人找她攀谈。
直到李桃桃迈着轻盈步伐走到她面前,仪态大方从容地笑问:“这位先生,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宴会主人公盛情邀约,还是带着特殊含义的舞蹈,周围跟随李桃桃看过来的目光瞬间转到青年身上。
好奇、探究、打量。
楚沉瑜礼貌地伸出手,李桃桃神情当即激动,克制的把手指放到那薄凉掌心里。
青年轻轻回握她指尖,起身对着她彬彬有礼地微微欠身,嗓音悦耳动听:“我的荣幸。”
李桃桃喜上眉梢,牵着楚沉瑜往舞池中间去。
“你是我今晚邀请的第一个舞伴,”她把手搭在青年肩膀上,靠近对方小声道:“邀请前,我其实心里很忐忑。”
楚沉瑜手绅士的虚放在她腰间,帮助她调整好动作,闻言挑了挑长眉,“为什么?”
“爸爸刚刚告诉我,你已经结婚了,让我趁早打消念头。”
周围几对搭档成功,宴会主持人让乐队开始演奏音乐。
李桃桃就在第一声音乐响起时,骤然欺近楚沉瑜,鼻尖嗅到她身上好闻清香,感叹道:“可我想了想,就算谈不成,我也要跟你跳一支舞,就当我十八岁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