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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贾迎春出阁,嫁入孙家,接着薛蟠家里摆酒唱戏热闹非常,夏金桂迎娶入门。
那时贾母已经开始正式筹备宝黛的婚事,不过南安太妃的突然造访,又使这件事拖了下来。
朝廷平定西海战乱后,番王称臣,又奏请联姻和好,皇帝降旨赐封南安太妃之女为郡主,许为番王之妃。
南安太妃只有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实在舍不得将其远嫁,便想认义女代替和番,于是选中了贾府的三姑娘。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贾探春有些恍然,昨日还在为家事筹谋尽瘁,今日便要成离巢弃雀。
“探丫头,给太妃磕头啊……”
耳畔传来熟悉、老迈的声音,她看见贾母霜白的头发再无一丝掺杂,黯浊无神的眼睛深深凹陷进细细密密的皱纹里,微驼的身子缓慢地起伏着,发出喘息的声音。
贾探春心里油然一酸,向着庄严肃穆坐在上首的南安太妃躬身拜了下去。
起身的刹那,只觉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陌生和遥远,自己就像一只砉然断线的风筝,随风渐去渐远……
出嫁那日,贾迎春和史湘云没有来。李纨、凤姐为她梳的妆,宝钗、黛玉为她换的嫁衣,惜春只在一旁发呆。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头上凤冠珠光摇曳,一袭红装惊世倾城,此刻的三姑娘,艳盖群芳。
在她出门的时候,扫了一眼角落里呜咽的赵姨娘和相依在旁的贾环,心里一阵酸楚。
“姐姐,你还会回来吗?”贾环问道。
贾探春茫然地避开他的视线,静静地道:“以后不能再见了。”
“姐姐,我也想去送你。”贾环噙泪道。
贾探春心头一颤。
“我已经长大了……”贾环又道。
贾探春缓缓转过头来,认真审视起眼前的弟弟,个子高出了自己一截,五官清秀犹如刀刻,早已是少年的模样。
一直以来,她眼里只有贾宝玉一个哥哥,此时她才发现,对于自己的亲生弟弟,她似乎忽略了太多。
“长大了,怎么还哭鼻子……”贾探春拿出帕子,轻柔地帮他擦拭了,“在家好好照顾姨娘,保重。”
“姐姐……”贾环哭喊着。
贾探春头也不回地走出秋爽斋去了。
这次西海和亲之行是贾宝玉陪同去的。
天清日明,海风却很大,浪头也格外急,一起一起地拍打在岸边乱石上,溅起一堆堆支离破碎的粉末。
漫天的礼乐之声,也淹没在呼啸的寒风中。
贾探春的红装与青丝一直在风中凌乱,贾宝玉携着她的手,一同上了船。起先人们还能看见两个人在船上挥手作别,后来连那一大片船只都隐没不见了。
海浪仍旧拍打着海岸,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留下一道金灿灿的波光,四下都暗了起来。
“老太太,咱们回去吧,天也要黑了,看不见了……”王夫人一面泪流,一面劝道。
众人曾劝贾母不必来送,但贾母执意要来。
果然,贾母再次受了风寒,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贾母这次会病得那样严重。
三姑娘走后,府中下人又少了正经头绪,或敷衍偷安,或赚骗无节,或乘隙结党,或窃弄威福,种种不善,在在生事,也难备述。
天气愈发寒冷,贾母的病仍不见好转。
那天,薛宝钗打发婆子给黛玉送了燕窝来。
“宝姑娘说这是家里剩的,让我都给姑娘送来,嘱咐姑娘好生调养,过几日得闲来看姑娘。”
“姐姐近日可好?”黛玉问道。
婆子叹道:“本以为公子娶了亲,从此安分地过日子,没想到娶来的这位奶奶是个河东狮,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公子素日霸王似的人物,竟被这位奶奶辖治得唯唯诺诺。如今又想欺压到太太头上,幸亏宝姑娘在旁每每随机应变,暗以言语弹压其志。只是香菱这孩子被作践苦了,昨儿晚上挑唆着公子打香菱,今儿早上还闹呢!”
黛玉吩咐紫鹃去拿二百钱,婆子磕了头,外边接了钱忙忙地去了。
没想到有一天,香菱忽然来到了潇湘馆,她站在门框处,穿得十分单薄,眼里泛着光,脸上冻得红一块,紫一块,全然不是印象里的香菱。
林黛玉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来还书。”香菱笑着,低头从怀里取出一本诗集,“我现在看不得了,留着我怕被人糟蹋了。”说着把书递了过来。
林黛玉只好接过,书上犹带余温。
香菱冲她笑笑,转身就走。
“香菱……”林黛玉喊了一声。
香菱转回头,满面是泪,向她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的……”然后跑出院子去了。
园内的风从西边直吹到东边,穿过竹林,唰喇喇刮下许多残枝败叶,檐下的铁马叮叮当当响作一团。
“刚才我看见一个人跑过去,是香菱往这里来了?”
紫鹃从外面进来。
林黛玉点了点头。
“她来做什么,看样子像是病了。”
“还书的。”
“还书?”紫鹃疑惑着接过黛玉手中的书,翻了翻,然后放回书架上,转身笑道:“刚才遇到了平儿,说宝二爷的新房弄好了,这会子正派人去请老太太和太太看呢!”
“老太太的病怎样?”
紫鹃想了想道:“也还好,姑娘放宽心。只是听平儿说琏二奶奶的病更厉害了,这一个月下面淅淅沥沥的就没有止住。我想,这可不成了血山崩了,记得鸳鸯的姐姐就是这个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