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之纠结了很久,久到顾言洲都想转移话题的时候,她才缓慢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送送她。”
因为没有人来认领,常熙的尸体还放在警局的停尸房里。
韩律师早就做好了一些证明资料,足以证明常熙是鹿知之师父的女儿。
警察拿到材料审核一下,便将鹿知之领了过去。
尸体上盖着白布单,边角露出的红色裙子的裙角,两种颜色都纯粹地刺眼。
警察按例揭开白布单想让鹿知之辨认,鹿知之按住了揭开的手。
“她是坠落身亡,已经无法修复,别看了,给她留些尊严。”
警察点点头,然后拿过来一张表格递给鹿知之。
“我们走访了死者的老家,她母族的亲戚都不肯来给她收敛。”
“你虽然不算是直系亲属,但是你承认了跟她的社会关系,那么遗体你就领走吧。”
“小姑娘怪可怜的,早日让她入土为安。”
鹿知之接过那个单子,看到了常熙的基本资料。
在看到出生年月日时,她眼眸闪了一下。
“警察同志,常熙的生日改了,她现在要比记录的生日大四岁左右。”
鹿知之看了眼手机,无言已经给她发来了常熙真正的出生年月日。
她给经查看了一眼。
“这是她真实的出生年月日,麻烦您帮忙改一下吧。”
警察点点头,走出去重新打印。
鹿知之闭眼,先是默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这才睁开眼睛。
“常熙,我应该叫你姐姐的。”
“很遗憾,你没有感受到父爱,也没有受到父亲应该有的庇护。”
“不过你要相信,天道总会给人一个公平,你这辈子没有的,下辈子一定会给你补偿。”
鹿知之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
她从布单下拿出常熙的手,塞进她的手中。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铜钱,你拿着,以后见到师父,就有了相认的信物。”
“我做主把你的生日改了回去,这样你便能少受些苦,早日轮回。”
鹿知之想了想,再次开口。
“姐姐,望你来世,无病无灾,家庭美满。”
鹿知之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再出来,警察已经把重新打印好的遗体认领书拿出来。
鹿知之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顾言洲半搂着鹿知之的肩膀。
“明早我会叫殡仪馆的人来处理,你放心吧。”
鹿知之点点头。
签了一些文件,韩律师又做了一些手续,顾言洲和鹿知之被保释出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通知直系亲属。
鹿知之一出门,便看到了母亲站在寒风里。
深秋十月,夜晚的风已经很冷,母亲的脸被风吹得通红。
鹿知之站在母亲面前。
“妈,让你为我担心了。”
鹿母抬眼看了一眼顾言洲,面色有些不虞。
顾言洲颔首致歉,还没等说话,鹿母就移开了眼神,拉过鹿知之。
“知之,冷不冷,我们走吧。”
鹿知之想跟顾言洲告别,可鹿母第一次这样强硬地将她推进车里。
直到她上车,也再没跟顾言洲说上一句话。
鹿饮溪在开车,鹿知之和母亲坐在后面。
母亲脸色很不好,却依然紧紧拉着她的手。
鹿知之知道,母亲生气了。
以鹿饮溪的人脉,很轻易就能打听出今晚发生了什么。
顾唯云设计鹿知之,将他囚禁在酒吧里。
酒吧里还查出了麻醉针和许多违禁品。
这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鹿知之想起鹿玉芙经常做的动作。
她将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
“妈,别生气了。”
鹿母瞬间红了眼眶。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担心!”
鹿母将鹿知之从肩膀上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知之,妈妈一直就说,顾家是个虎狼窝,最好不要掺和进去。”
“你说你这几次出事,哪次不是跟顾家有关?”
“上次你被绑架,这次又被囚禁。”
“我听饮溪说,上次你被污蔑推人家跳楼,也是顾言洲那个哥哥做的!”
鹿知之只好安慰母亲。
“妈,这不是都解决了么!没事的。”
母亲顿时变了脸色。
“虽然都是顾言洲解决的,但是如果你不跟她交往,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可是谁能保证次次都这样平安!”
”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我和你爸爸怎么办?”
鹿知之神情肃穆。
“妈妈,我这次不单单是为了顾言洲,也是为了我的师父。”
“那个跳楼死去的女孩,是我师父唯一的女儿。”
鹿知之将师父的事情详细地讲给母亲听。母亲听过后也是一阵唏嘘。
“你师父师母都不在了,真是…”
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鹿知之帮母亲糙擦干眼泪。
“妈妈,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也要给她女儿讨个公道,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鹿母急切地问。
“那把她害死的那个人会受到惩罚么?”
鹿知之点头。
“因为我的介入,改变了原来的因果,直接害死她的人已经死了。”
她的眼神里有着愤恨。
“间接害死她的人,也不会好过!”
鹿母重重地叹了口气。
“知之,妈妈不是想控制你交朋友的权利,只是…”
“算了,你一定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鹿知之又把头贴在母亲的肩膀上撒娇。
“我知道了妈妈,我最近哪里都不去,天天在家陪着你好不好。”
母亲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就最好了。”
母亲最是心软,最容易安抚。
车子到了鹿家之后天都快亮了。
鹿知之叫累了一夜的母亲上楼休息,自己也回了房间。
换了衣服,鹿知之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她脑子里全都是常熙。
那红色的裙角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就像她戛然而止的生命。
鹿知之睡不着,起身去了供奉师父牌位的祠堂。
‘天黑不烧香’。
鹿知之就坐在蒲团上冥想,等着天完全亮起,她点燃了三支香。
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给师父磕了个响头。
“师父,我们玄师为人算命改命,却永远无法算出自己的命运。”
“我是不是也会和您一样,最终走向无法控制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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