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同虽然已经当了大班,而且又做了法租界公董局的董事,但是他还是一直保持了简朴的习惯。他从来不坐马车去洋行,而且不带随从,就这么一个人走着就去了。这几天他心情很好,在“点金钱庄”他轻易的就借到了钱,而且又买到一百三十亩土地,加上原来买的土地已经达到了两百多亩了,而且价格便宜的吓人,他不禁暗暗感叹,上帝把智慧都留给了他们犹太人。
哈同走到半道,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中国籍女人从路边冲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就哭,把他弄蒙了。
那个女人细眉凤眼,皮肤也还算白,倒也算有两分姿色,她边哭边喊到:“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病成那个样子,三天高烧不退,现在已经汤药不进了,可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孩子哭着说要见见他爹!”
哈同一脑袋雾水道:“小姐,你认错了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女人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道:“你这个杀千刀的,口口声声说要休了你们家的那个母老虎,要娶我过门,骗了我好几年,孩子都三岁了,现在你竟然说不认识我!你还算是个人吗?”
女人的哭声引来了很多旁观的人,其中还有几个是认识哈同的,弄的哈同尴尬无比,他急忙掰开女人的手,大叫道:“女士,你真的是认错人了,我确实不认识你!我要去洋行工作,不要再闹了!”哈同久居上海,中国话说的还算凑合。
女人紧紧的跟着他,又扯住了他的腿,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哈同把她往前面拖了几步,周围的人都是看得满面怒容,估计用不多一会,就有人会忍不住义愤。哈同看实在走不脱,只好停下来道:“女士,我真地不是你丈夫,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女人鄙夷的啐了一口道:“哈同。我跟了你五年,十五岁就被你骗了身子,你居然说不认识我?好,今天索性讲讲清爽。儿子我一会就抱到你的公馆里,让你家那个不会生蛋的母鸡瞧瞧!”
几个认识哈同的人都是恍然大悟,哈同的老婆结婚了好几年,一直没生养,而且这个女人一口就叫出他的名字,这还能有假?
一个老沙逊洋行地二班对哈同道:“大班,我看你就去看看吧。毕竟是你亲生的儿子。我们洋行进口了不少的西药,看看孩子需要什么药,沙逊先生会给你的,不会收你很高地价钱的!”
女人如同看见救星,眼睛一亮道:“还是这位先生是好人啊!谢谢了!”
二班笑着道:“嫂夫人不用客气,我和哈同先生是多年的同事,呵呵,如果早些知道,我肯定会把药送到家里去的!”
哈同脸拉的老长道:“佛赛先生。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女人!”
女人这下翻了脸了,怒道:“哈同,我一直把你当个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禽兽!虎毒还不食子呢,儿子病成这个样子。居然你连看都不看。我也不说向你要钱了,我就是去暗门子当婊子也不要你一个钱。这个志气老娘还有!可孩子眼看就不行了,想见见他爹,你就这么狠心,连面都不露?”
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周围人展示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说的是真地还是假地?”
周围人都凑上去,照片上哈同笑呵呵的和这个女人站在一起,女人怀里还抱着个襁褓,里面的孩子长相虽然看不到,但是傻子都明白是三口人的全家福。
这下,看热闹的人不干了,几个小伙子撸胳膊挽袖子,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洋赤佬,欺负我们中国人都欺负到这个程度了,***,打这个老王八蛋!”一群人都要上去动手。
女人急忙拦住道:“你们都住手!这是我们两口子的家事,你们的好意我晓得,但是他毕竟是我男人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气呼呼道:“你这个女人好不通情理,大家是帮你地,这个老混蛋明显是玩你,玩腻了就不要了,你让开,今天非要这个洋赤佬晓得晓得马王爷三只眼,我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女人一看周围人都要打哈同,只好柔声细语道:“各位大哥,他说到底是我儿子的爹,儿子已经病成那个样子,再把他爹打坏了,我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我也不要活了!”说罢,哭的梨花带雨。
周围都开始编排哈同地不是:“你这个人也真地不通情理啊,亲生的儿子都能不管,人心都是肉长地,怎么你们洋人的心都是石头?”
“就是,就算女人不要,儿子也不能不要吧?赶紧去看看儿子吧!”
沙逊洋行的二班意大利人佛赛悄悄对哈同道:“哈同先生,你太太一直不是没生养吗?现在正是时候把儿子接回来的好机会,将来你的哈同洋行总要有继承人吧?赶快去看看,要是万一出什么意外,今后你后悔可晚了!”
哈同苦着脸道:“佛赛先生,不要听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
佛赛见他还不认账,脸一板,拂袖而去,嘴里还骂道:“犹太人都是只认钱的东西!这个夏洛克!亲生儿子生病都不舍得给点医药费!罗马帝国皇帝当年为什么没把这些该死的犹太都杀光!”
哈同现在百口莫辩,只得傻呆呆的站着。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把他往一辆停在旁边的马车上推,嘴里还吼道:“还不去看看你儿子,没良心的东西!”哈同被他们连推带搡就给塞进了马车里,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经跑了,女人坐上后面的马车跟了过去。围观的人还在骂着这个没良心的犹太人,也在恨这个女人丢了中国人地脸,什么人不好跟,跟个老洋鬼子!
哈同在马车的车厢里,看见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他把一柄闪亮的匕首顶在哈同的腰间,压低声音道:“敢叫一声。现在就捅死你!”
哈同吓的脸白如纸,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赛尚阿地府邸,四十年前薨了的老恭亲王奕奏请成立了总理事务衙门。本来大清是没有外交这么一说的。这些和番邦外国打交道的事情统统由理藩院或者干脆交给地方官处理。大清朝要什么外交?“理藩”而已,这九州万国还有能和咱大清平起平坐地国家?
道光年间,中央大国的面子被英国人给揭了个干净,几千英国兵远渡重洋把大清的百万大军打的找不到北,这下洋人的气也足了,再让理藩院和地方官来接待他们的公使处理外交事务,那可是不成了。恭亲王算是比较开通的就奏请朝廷弄出这个总理事务衙门。东部院是同文馆,负责翻译洋人书籍和来往信函,西部院则负责和洋人接洽处理诸般外交事宜。
今天终于公使团通知李鸿章、庆王、庄虎臣这三位大清地议和全权大臣可以开始议和了。公使团争吵了多日,现在还没个准主意,本来是不打算和谈地,要等各国商量好了共同的分赃方案再交给李鸿章,到时候,要么签字,要么开战。让清朝政府自己选。洋人对朝廷也摸透了脾气,现在吓死慈禧也没再打一仗的胆量,到时候还不是乖乖的在和约上盖上玉玺。但是现在国内压力陡然加大,上海租界这些大班哪个是好惹的,他们在国会里都有代理人。现在国会天天逼着这些公使马上开始和谈。尽快把中国的问题解决。
总理衙门就成了谈判所在地。李鸿章、庆王、庄虎臣刚到没多一会儿,各国公使就火烧眉毛一般赶了过来。除了美国公使和俄国公使见面和李鸿章、庄虎臣打了个招呼以外。其他国家的公使都是板着脸,理都没理他们。
等到所有人全部落座,法国公使仰着脖子,傲慢的扔过来一份文件道:“李鸿章阁下,这个是我们各国商议以后的决定,你可以看一下,实际上看不看都没有关系,你就回答签字不签字就可以了!”
李鸿章强压着火气,接了过来,又递给庄虎臣道:“纷卿,你看吧,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
庄虎臣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啪”地一下就把文件摔道桌子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议和,议和,连议的都没有,居然就要逼我们签字?”
法国公使冷笑道:“当然,你可以不签字,不过也不要紧,我国政府正准备增兵五万,如果你们不肯签字,那么你们就要接受更严重的惩罚!法兰西共和国的荣誉是不允许被侵犯的!”
庄虎臣看着他,眼神如刀片般锋利,冷冷道:“好啊,想打仗?我等着你!你条约里要求我们皇帝到北京才能签和约,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想伤害我们皇上吗?既然你们欺人太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
外面几个亲随听见以后,急忙走了进来,负责警戒地俄军吓了一跳,急忙端起了步枪,见进来地几个人都没带武器,才又把枪放下。
庄虎臣咬着牙道:“马上给杞县发电报,把那些俘虏全部杀了祭旗!”然后对目瞪口呆的各国公使一抱拳道:“兄弟在娘子关等着你们,你们不是要七亿两银子吗?可以!你们有本事就来拿!你们不是要福建、云南吗?也可以!既然你们不愿意议和,那这个和就不议了,战场上见!”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李鸿章冷哼了一声,也拂袖而去,庆王见他们走了,叹了口气。跟在后面也出去了。
意大利和德国公使,突然醒悟过来,急忙追了出去,李鸿章、庄虎臣已经到了大门口了,大门外人山人海,几百名中外记者架着照相机已经等候多时了!
意大利公使拉着庄虎臣道:“钦差大人,您不要生气。”
庄虎臣冷笑道:“我生气。我生什么气?你们既然想瓜分我中国,把我们中国逼到死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是要打仗吗?打啊!我们中国有四亿五千万人,真要打起来。我们一百个打一个,就是用牙咬,也把你们全部咬死!”
德国公使急忙道:“刚才那个议和大纲,连我们都不知道,那个是英国、法国、俄国、日本四个国家搞出来的,公使团并没有商量过!”
几百名记者被把守门口的俄国军人给挡在大门外,但是他们地照相机可一直没有停过。耀眼的镁粉燃烧的光线一直闪烁。
奥匈帝国公使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也拿着一份东西,对庄虎臣道:“大人,这个是我们奥匈帝国和德国、意大利、美国、比利时等七国共同商议的一份议和大纲,您先看看这个,不要急与下结论,战争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利的!”
意大利公使擦擦额头的冷汗道:“这个还可以再商量,我们七国已经接受了美国的建议,我们一致认为,这次地军事行动是应大清国朝廷的邀请。进行的一场平息暴乱的战斗。”
李鸿章拿过这份议和大纲,扫了几眼道:“这个东西还有得商量。”
意大利公使见庄虎臣地脸色稍微好了点,怯生生问道:“大人,您不会真的杀死所有的俘虏吧?您可是个保护过天主教会和教民的文明人啊!”
庄虎臣冷冷的道:“你们要杀我皇帝,瓜分我领土。对我中国敲骨吸髓。非要把我们中国逼入绝境,到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文明?如果按照刚才那个议和条件,中国都要不存在了,还有什么文明、野蛮之说?如果我真的敢答应你们的条件,那我们中国四亿五千万人都会成为义和团,到时候人人都是义和团!”
李鸿章傲然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老夫头一个就是义和团!”
这会,十一国公使都聚集到了门口,美国公使康格拿出了一份电报大声道:“我国总统和国会现在照会所有参加议和地国家,美利坚合众国政府要求,必须保证中国地领土完整,主权独立,并保证门户开放政策,对于任何意图瓜分中国的无礼要求,美国将给予最严厉的还击!”
康格的话当时就在公使团激起了一阵喧哗,美国的态度如此强硬,出乎英、法、俄、日四国的意料之外。
英国公使一看形势不太妙,本来英国对这次议和的态度就摇摆不定,既想保住独霸长江沿线贸易权,又想弄一大笔赔款,可是如果中国赔款数额过大,又会让人民的购买力降低,又影响了贸易。现在一看,干脆也表态了:“我们大英帝国也愿意支持美国的要求,保证中国地领土完整和主权独立也是我们大英帝国的责任。”
庄虎臣看着傻站着的法国公使道:“你不是想打仗吗?我现在就回娘子关等着你!娘子关五万将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你不是想要七亿两的赔款吗?可以,我们中国很穷,如果给了赔款,可就没饭给那些俘虏吃了!”然后对随员道:“发电报,今天开始,断绝俘虏地粮食供应,告诉他们,是他们政府要我们中国赔款,弄地我没钱管饭了!”
法国公使都听傻了,苦着脸道:“钦差大人,您不是真的打算要把俘虏全都活活地饿死吧?那可是一千多人啊!”
庄虎臣面无表情道:“你们索取七亿两赔款,你们不是打算把我们中国四亿五千万人全部饿死吗?我才饿死你们千把人,比起你们这些公使,我是太过于仁慈了!”
德国公使开始打圆场:“好了,尊敬的先生们,议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家都不要过于激动,条件可以慢慢谈嘛!我建议,休会三天,三天后继续谈判!”
庄虎臣、李鸿章、庆王也不理会外面的记者,直接上了马车,赶往贤良寺,记者们抗着照相机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二天,同样的一份报道在上百家报纸上刊登了出来:公使团狮子大张口,谈判破裂,战争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