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可惜的,我也这么觉得。”
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从孙良身后传来。孙良身体猛然僵硬,不能转身,因为背后一柄灰褐色的短刀已经顶在了他的后心。
“不要紧张也不要乱猜,相信我孙良尉官,我有足够的实力一刀解决掉你,就算你不相信我的实力,至少你也应该相信我的虎啸刀。”
“黑虎帮?”孙良的声音格外冷静,好像意料之中一般,“我虽然猜到你们会派人来对付封夏组长,可真没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年轻,你是黑虎哪位老人的儿子?难道是胡端?”
青年男子手中的虎啸刀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孙良的脖颈处,轻声哈了一口气说道:“啧啧啧,封夏组长,我这位大舅哥收拢人心真是好手段啊,连孙良士官都在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对他心悦诚服,真是佩服。不过孙士官啊,要是胡端那个老东西也配做我爹的话,哈,恐怕我爹会第一时间要把您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给杀了才解气,更何况我妈可死了好多年了,胡端他就算想,也没人能帮他啊。”
孙良声音有些苦意:“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从你说虎啸刀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过来。王静果然有魄力,连自己亲生儿子也能派出来冒险。”
王祥云摇摇头:“您把我爹想得太厉害了,我这次是自己要来的,毕竟我爹总觉得我是个废物,如果我能亲手弄死我这个便宜大舅哥的话,应该就不会让他老人家再纠结要把黑虎交给谁的问题了。”
孙良耸耸肩:“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去找封夏组长的麻烦反而要找我的麻烦?”
王祥云笑容愈发阴冷:“您可是我的长辈了,一定能明白过来。”
孙良楞了一下,而后眼中顿时被怒火点燃:“你在侮辱我吗?”
“没有没有,我都说了您是长辈,我一个做晚辈的哪敢侮辱您呀,”王祥云毫无诚意的摇摇头,“我只是要您帮我一个小忙而已,您看,我这边手里架着刀在您脖子上,实在是腾不开手去狙杀那位封夏组长,所以就想让您帮个忙嘛。”
“你觉得我怕死吗?”
“当然不觉得,可孙士官您在我们苏扬可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想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您的手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吧。您别真以为我从狼群包围群出来以后就啥事没干,至少叫上俩靠谱的保镖我还是懂的,不然这么多年的纨绔,我当的未免也太不合格了。”
孙良默然。
王祥云缓缓收起虎啸刀,一个箭步跳到后面的一颗胡杨树上,看着一手抓空的孙良笑容阴森:“您还有十五分钟的考虑时间,过了,就没机会了。说真的,如果不是担心事后夏桀统领的报复,我真想亲自动手,杀死一名统领之子,还是个天才,您自己咂摸咂摸,多值得纪念的事啊。”
孙良没有理会王祥云的话,只是低头看了眼已经昏厥过去的吕松,和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陈柏,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悲哀。
时间倒退四天,苏扬荒士营。
一辆灰褐色的改装越野车如同脱缰的烈马一般,咆哮着向荒士营大统领府冲去,沿途撞飞无数障碍物,连带着几个来不及躲开的尉官都被车里的男人随手一拳挥出打飞到一旁,口吐鲜血摔倒在地,眼中却看着那辆车中面无表情的男人,不敢有丝毫的怨恨,只有深深的敬畏。
咆哮着的越野车带着浓浓黑烟,直冲大统领府大门,改装过的车头处,一个淡金色的能力阵列顿时亮起,化作一团金黄色的荒能护罩将整辆越野车包裹,而后车中男人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速度飙升到极限,直接撞开统领府紧闭的合金铁门!
轰隆一声巨响,如同惊雷在大统领府内炸响,几个正在值班的卫兵不明所以的探出头,待看清来人那一脸怒容之后,顿时如同鹌鹑一般一个个迅速把头缩了回去,唯恐自己一个不留神再招惹上这位正在气头上的统领大人。
男人一脚将连合金铁门都能直接撞开的荒能护罩踢个粉碎,不去看已经被自己那一脚踢落的铁门,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右手握拳,左手则将刚刚接受完孙良关于狼王已经失去战力,不必再派增援的报告的通讯器关上,而后大步走进了大统领府的议事厅内。
大统领府坐落于荒士营中心,它不是如今荒士营三位大统领中哪一位的府邸,而是三位大统领共同议事的地方,这也是其“大统领府”名称的由来。一般很少会动用,只有在荒士营要做出一些重大决定之后,才会将荒士营当时所有大统领召集起来一同议事,苏扬荒士营三十年来很多影响深远的决定,都是大统领们在此商议之后才做出决定的。
换句话说,即便是达到副统领一级,在外人看来无比风光,但实际上仍不是荒士营的真正核心层,最高决策权永远在大统领们手中。这也是为何沈辉等人当年不惜冒着得罪夏桀的风险,也要将他和封侯虎的余部收到自己麾下的原因,只有实力才是根本,没有实力,即便你是副统领,在大统领府的决策下达后,想要撤换你,简单的如同喝开水一样。
毕竟就如众多尉官盯着那二十个士官位置一样,士官们看似团结在副统领们身后,实际上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那五个位置,随时都做着取而代之的准备。人心之欲望,大多如此。
“荒士营大统领府内不得驱车而入,入则须通告方可,若无通告,虽城主亦不得进。”端坐在大统领府议事厅的右手边软椅上的雷班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一脸怒容的白雄,淡然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条应该酷爱古华语的白统领您订的规矩吧。怎么如今开始知法犯法了?这可不是好事啊。”
白雄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意,将手中的文件重重摔在雷班面前:“我自己订的规矩我自然知道,稍后我就会去军司处请罚,倒是雷班统领你!”,白雄低吼道,“你告诉我,黑虎帮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狩猎三组里面,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白雄虽然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不是傻蛋,别想着给我糊弄过去!”
雷班抬眼看了下那份文件,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白统领可不要血口喷人,文件里孙良士官说的可是沈辉副统领安排的黑虎帮,怎么就扯到我的头上了?”
怒火中烧的白雄一拳砸在雷班面前,看着一脸漠然的雷班,一字一顿的说:“死的都是我荒士营的人啊。你身为荒士营统领,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雷班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之后,起身走向议事厅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喧哗却不失秩序的荒士营,缓缓开口:“白统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荒士营,乃至我们整个苏扬最需要的是什么?”
“?”
雷班没有等白雄开口回答,就自己继续说道:“是稳定,是安宁。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做到平衡。”
“夏桀统领的回归使得荒士营的实力大大增强,已经打破了城主府与荒士营之间的实力制衡,这就是引发矛盾的根源所在,而我们荒士营内部,夏桀统领与沈辉副统领的矛盾,也会在未来有可能引发冲突,再者,沈辉副统领这些年先后吸纳了夏桀与封侯虎的余部,在外则与黑虎帮结盟,实力已经逐渐接近了我们,这就是第三个矛盾点,我们身为统领,与身为副统领的沈辉的矛盾。”
“这三个矛盾,只要有一个爆发,1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诱发其他两个一起爆发,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整个苏扬,稳定发展了五年的苏扬,将再次陷入混乱。”
“五年前那场混乱,我想白雄统领您不会忘吧?如果我没记错,您的……”
“够了!”白雄低吼一声,喝止了要继续说下去的雷班,
雷班轻笑一声,继续说道:“那我接着之前的说,要解决这三个矛盾,我们能做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原本失序的实力重回平衡。”
“所以沈辉很有自知之明,他明白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与夏桀争夺第三个统领之位,所以就找上了我,甘愿成为这盘棋中的弃子。”
“沈辉放弃了他在荒士营士官中看似地位最低但战斗力却最强的狩猎营的属下,并将这些其实已经不再听话的属下交到我手上,作为第一枚弃子,削弱自己的实力,解决了我们与他的矛盾,同时将自己盟友黑虎的人派入狩猎三组绞杀封夏,无论事成与否,都将使黑虎与夏桀结仇,夏桀也就有了理由向黑虎宣战,黑虎自然不可能是夏桀的对手,他们的势力自然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为夏桀的势力,既弥补了与夏桀的结怨,又进一步削弱了我们和他之间的矛盾。”
“而实力因此受损的荒士营,也缩小了与城主府的实力差距,两者便再次回到了平衡线上,第三个矛盾由此消弥。”
“但陈志他们死了!”
“总要有人死的啊白统领,”雷班笑容无比冰冷,“只要死的不是我们就好,就像五年前一样,不论您怎么不愿承认,为了活下去,您都做出了那个决定不是吗?”
白雄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荒能枪的轰鸣声与刀剑的碰撞,以及女人最后的泪水。
“您杀了那个女人,将她作为您活下去的食粮,或者说……动力?”
雷班一步步逼近已经无言的白雄,笑容如同厉鬼!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什么理想什么亲情什么人性,都是假的,只有活着,活着才是最大的意义,您我都是这句话的信徒,所以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内心呢?不要再为难自己了,至少在我面前,在苏城主面前,我们没必要这么拘束。”
“我们都是凶手,没有人能够逃脱。”
孙良最后默念了一遍那句在白雄书房里曾无意间瞥见的那一句话,缓缓提起了银枪,默默锁定住了远处那两个黑点中。
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