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爷在听到夏太后宣布了自己的继承资格之后,志得意满地站了出来,不过好歹还记得刚死了父亲,他赶紧换了副哀凄的面容,立即扑在死去的皇帝的身体上,哀嚎道:“父皇,儿臣定当继承您的遗志,将大安的江山治理好,这样他日才有颜面去见您和列祖列宗……”
夏太后也一副感动得拿帕子抹泪的样子,上前两步搀扶起四王爷,“陛下的心意,先帝知晓了……”
这改口得超快,似乎深怕别人不知道四王爷是她选定的继承人。
混在人群里的四王妃倒是很快就抖了起来,只见她缓缓站起来,欲去登高台,与丈夫一道享受这荣光,不过没有一个妯娌会在此刻恭喜她,大行皇帝刚走,四王妃也惟有暗中记下这些妯娌不恭的一面,日后再跟她们算总账。
夏薇的神色冷冷地看着夏太后和四王爷两人,对于这两人目中无人的表演,她冷笑一声,目光看向了张进喜,大行皇帝临死前曾看着张进喜,那就代表着皇帝肯定还有安排,只是事关立储的大事,她也只能敲敲边鼓,不敢说太多,省得皇帝怀疑她的立场,那就真对赵裕和容静秋不利了。
正因为如此,皇帝安排的后手,她是知之不祥的。
张进喜接收到夏贵妃投递过来的眼神,再看看夏太后那副嘴脸,终究对大行皇帝的忠心占了上风,只见他突然跳出来大声道,“陛下留有遗旨……”
这话一出,顿时炸出一片投气声,然后人群就沸腾了,既然大行皇帝留有遗旨指定继承人,那肯定要按大行皇帝的意思去行事,并不能全由那群老家伙去决定。
“既然父皇留有遗旨,那这什么推举就不作数。”十一皇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一直作壁上观的其他皇子这会儿也不再沉默,二王爷是在座最年长的皇子,他这会儿也站出来道,“十一说得没有错,父皇前脚刚走,老四,你这样做就是对他的大不敬。”他矛头直指四王爷,倒没有理会夏太后。
“我支持二哥的话。”六皇子旗帜鲜明地站出来表态。
“二哥说得没有错,父皇既然有遗旨,那就按遗旨去办事。”赵裕这会儿也不再沉默,并且暗中给自己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听到了吧?四哥,这么多兄弟都表示要按父皇的遗旨去办,你难道要做那不孝子吗?”十一皇子冷笑道,“我们大安是以孝治国的,你这样可不配成为新君……”
“十一,闭上你的嘴。”四王爷的脸色涨得通红,“我有说过不按父皇的遗旨去办吗?”
“既然没有,那就最好。”十一皇子冷哼一声。
“十一,你别跳得那么欢,父皇的遗旨如果也是指定我为继任者……”四王爷咬牙回应。
十一皇子干脆地道,“如果你真是父皇指定的继位者,那我就认。”
“好,十一,这话你也别忘。”四王爷大声道,“二哥,三哥,老七,老八,”目光停留在赵裕的脸上好一会儿,试图看穿这个弟弟的心思,奈何他藏得太深,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他重重地道,“还有老九,你们到时候也得认这个结果……”
赵裕脸色平静地道,“自然。”
“好,九弟,四哥记住你这话了。”四王爷意味深长地道,其他人如何回应,他不管,有老九这个表态就足够了,赵裕是他在皇位上最大的竞争者。
没等其他兄弟的回应,他直接朝张进喜冷喝一声,“父皇既然有遗旨在,你就该早点站出来说,本王差点就因为你而让大家误解为是不孝子,你这该当何罪?”
夏太后也神色严厉地道,“四王爷说得对,你这样也是置哀家于不义。”
夏薇看了眼又突然改口称回四王爷的夏太后,眼里满是嘲讽,她这会儿已经整理好心绪与思路,于是缓步上前与夏太后对峙道,“刚才太后娘娘急着让人推举新君,有给时间张公公禀报吗?”看到夏太后的脸色一紧,心里暗笑不已,转头看向四王爷,“四王爷,张公公未曾失职,陛下刚驾崩,你就迫不及待地当个大孝子,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番话正话反说,四王爷被躁得脸红,心里头一回怀疑,这夏薇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夏薇似乎看出他眼里的疑问,于是道,“本宫是大行皇帝亲封的贵妃,自然是要以大行皇帝马首是瞻。”然后她一甩华丽的衣摆,看向下面一众的皇族成员,“陛下待本宫不薄,如今陛下驾崩了,本宫自当追随陛下于九泉之下,等此事一了,本宫就随陛下而去。”
这话顿时把下面众人炸得里焦外嫩,夏贵妃居然当众表示要殉葬,这话说出来之后就不能改口了,没想到夏贵妃对大行皇帝如此深情,之前一直觉得她嚣张跋扈不可一世面目可憎的人,顿时觉得她有情又有义,无怪乎大行皇帝生前如此宠爱她。
夏太后咬紧牙看着夏薇在那儿大言不惭,她才不信夏薇舍得去死,但这种场合她不能说反对的话,万一夏薇真的血溅当场,她岂不是成了逼死她的罪魁祸首?名声一旦扫地,她哪怕成了太皇太后,也不会受人尊敬。
她苟苟且且地活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名声扫地的。
夏薇当众表态之后,说话的底气当即就十足,“张公公,烦请你去请出陛下的遗旨。”
张进喜一脸敬重地看向夏薇,以前他对这夏贵妃内心还是有一丝瞧不起的,可现在,他是满眼的敬佩,于是十分恭敬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陛下遗旨的藏身处,只有奴才知道,为表公平公正,还请贵妃娘娘指定几个皇家族人随奴才去取。”
他藏了个心眼,没有先说出遗旨在何处,就是为了不让人有机会制造假遗旨乘机以假乱真。
夏薇点了点头道,“理当如此,这样行事才能真正服众。”说这话时,一双美目扫过夏太后和四王爷,暗指他们刚才行事并不能服众,她微微眯眼扫过那一众皇族长辈,好一会儿才道,“勇亲王是长辈,算做一个……”
勇亲王被夏薇指到的时候,身体一颤,他并不想卷入皇储之争的,但无奈自家的宝贝独苗还在四王爷的手中,他这才不得不违心地推举他为新君。
此时,他也惟有硬着头皮上前表示,“老臣一定不负使命。”
夏薇点点头,然后又点名诚王爷,这是清澜郡主的亲爹,在皇族中不算是长辈,但颇得人心,并且此人表面上一直保持中立,但据她所知,诚王爷其实是站队赵裕的,所以指他最为合适。
诚王爷立即站出来表示领命,他之前就看不惯夏太后和四王爷联手唱的双簧,而且他还怀疑,皇帝的死,他们或许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换个场合,他一定出声质疑。
夏薇再指了两个真正保持中立的皇族成员,做完这一切,她这才看向那一众皇子和夏太后,“不知本宫这样安排,你们可有异议?”
“一切听从贵妃娘娘的安排。”二王爷立即道。
他一向对夏薇的存在视而不见,毕竟这么年轻的庶母,避嫌还来不及,哪还敢往前凑?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他不大看得上这年轻的庶母。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在关键时刻,夏薇站了出来,而且还表示会殉葬,这让他第一次高看了这庶母,也在心底真正认可了她贵妃的身份。
有这在场最年长的皇子带头,其他人都做了同样的表示,包括四王爷。
夏太后的气焰被夏薇压制后,她就识趣地不再多言。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这么安排吧。”夏薇道。
张进喜朝夏薇行了个大礼之后,这才一甩佛尘率先退出去请大行皇帝的遗旨。
被点名的皇族成员立即跟上去。
大殿上再次寂静下来,这才发现准备登台阶的四王妃因为刚才的变故怔愣在原处,顿时心里颇为鄙夷,四王爷夫妻俩的野心都写在脸上,这让人想要不怀疑他们都难。
吴氏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刚才发生的一切打得她措手不及,这打乱了她的计划,一时心乱,这才没有来得及暗中收脚退回去。
“四弟妹,你急什么呀?等四叔真成了新君,你再上位也不迟。”三王妃邹氏看不惯吴氏这举动很久了,终于抓住这个机会嘲讽出声,在她看来,那遗旨上指定的继位人选一定不会是老四,“莫非你连这等时间都等不及?”
吴氏这下子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此时她面红耳赤,一时间进不是,退也不是,真真是左右为难。
四王爷从未有一刻觉得吴氏是如此丢人,遂当场冷喝一声,“退回去。”
丈夫朝自己的这一声冷喝,让吴氏既觉得丢脸又委曲不已,不过男人发话了,她还是退回原先的队列,这会儿她哪敢抬头面对周围人的嘲笑,惟有手握紧拳头,才能勉强支撑住。
这一刻丢的脸,她日后一定要找回来。
四王爷嫌弃地看了眼吴氏后,就移开了目光,心里又开始各种盘算,他没想到今日会一波三折,更没想到老头到死了还要摆他一道,顿时,他心里对老头的恨意达到了最高点,这老头真该死。
在没人看到之处,他目光森冷地看着大行皇帝的遗容。
时间慢慢在流逝,大殿上的众人都没有交谈的想法,更有些心急的人还朝殿外张望,他们也想尽快知道新君会是谁,这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与四王妃的急躁表现相比,容静秋一直表情平静,这让偷偷观察她的人不免有些失望,这九王妃难道就不心急?这当皇后跟当王妃可是天壤之别,她难道心里不紧张?
容静秋心里当真不紧张,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也没有什么好紧张的,打起精神来面对接下来的局面才是正经。
在众人翘首期盼下,张进喜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与离开时相比,此时的张进喜略有些狼狈,看那样子怕是捧着大行皇帝的遗旨回来时,曾遭过人暗中阻拦,但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张进喜一进殿里,就挺直了腰,双手捧着圣旨大声道,“大行皇帝遗旨到——”
不管身上有多狼狈,他还要端起皇帝身边首席大太监的架势。
一听到这话,众人纷纷下跪恭迎圣旨。
高台上的一众皇子也不例外,就连夏太后也得缓缓地屈腿跪下去,天大地大,圣旨最大。
张进喜端着姿态捧着圣旨一步一步地步上高台,不管皇帝在世人的眼里如何,于他而言,这都是给过他庇护与地位的主子。
夏薇朝张进喜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别念圣旨,然后这才朝勇王爷和诚王爷等人看去,“这圣旨可是从取出到如今,都没离开过你们的视线?”
诚王爷这回抢先道,“张公公从金銮殿的正大光明牌匾后取出,我们就一直看着,臣可以对列祖列宗发誓,所言不虚。”
说完,他退到一边,目光看向勇王爷。
勇王爷没想到诚王爷会在这时刻摆自己一道,不过这样也好,他恨死四王爷这不肖子孙了,既然形势如此,也轮不到他再说瞎话,于是也学诚王爷那样对着列祖列宗发誓。
后面两个皇族成员也同样表态。
夏薇这下子满意了,然后方才示意张进喜念圣旨。
张进喜这才展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听着这开场白,众人的精神提到最高点,生怕错听了哪个关键词。
在大行皇帝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功绩后,终于到了最关键处,“朕第九子亲王赵裕,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继承大统江山稳固,着继朕位登基为帝……”
接下来圣旨再说什么,没人有心思听了,众人都把目光落在赵裕的身上,虽然早有预感,但没想到皇帝真的传位给赵裕,这让以前质疑过他血统的人犹如被人打了一个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