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静秋一听,微微蹙眉,上辈子文如意初来时有没有动胎气这样的戏码,她已经记不清楚了,毕竟对不喜欢的人谁还会特意去记她做过什么事?“这文姨娘怎么会动了胎气?”
容金氏脸现厌恶,“她抱着肚子说难受,你哥就紧张她,不过我唤府医来诊治,说是动了胎气,那就按这个去治。”
她哪会看不出来文姨娘当时是想在容马氏身上做文章的,可惜没有找着机会,不过她那傻儿子却径自把气撒到容马氏的身上,说她连个人都照顾不好,容马氏百口莫辩,当时就看得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当即骂了儿子一句,“你是打算宠妾灭妻吗?”
儿子这才消停,这个罪名不是人人都能背得起的,当初容澄对她再冷淡也不敢真的宠妾灭妻。
不过随后儿子就抱着文姨娘回去他的院子里了,她又是一阵怒气横生,好不容易儿子才从江南回来,她还没有看够就走了,这让她这个当娘的情何以堪?
第一次她终于明白那句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话是什么滋味。
而容马氏却是庆幸自己安排得妥当,没让这不要脸的女人给讹上,当时她应该是打了这样的主意,想说她不能容人,想让容鸿更厌恶她,可她为什么要按她的剧本走?
就算她已经不在乎容鸿这个丈夫了,她还是要贤妻这个名声的,这个世道名声对女人有多重要,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大姑子容静秋就是受名声所累,婚事才会一再没有着落,心疼这个大姑子的遭遇之时,她也暗暗警惕。
没人想要探寻你的内心是否良善,他们只会看表面做文章。
容静秋握住容马氏的手,“倒是难为大嫂了,要忍受这样耍心眼的女人。”
身为姑子,她有很多话不适宜说,再者容马氏的娘家太远,所以她也不能贸贸然地劝她和离,这是不负责任的建议。
容马氏苦笑一下,“只要让着她,她应该就会知足。”
这话其实她是不信的,看来她得找机会主动出击才行,不能再任由文如意这样的女人搅风搅雨。
三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守门口的侍女突然禀报道,“夫人,二少爷的贴身小厮求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的方向就传来了那小厮急切的声音,“夫人,不好了,侯爷要打二少爷……”
容马氏一听就心惊地站起来,想要去解救宝贝儿子,但一想到那膈应人的文如意,她就又强装镇定地坐下来,“打得好,就该让他爹狠狠地教训一顿,不然不长记性。”
容澄尚且知道不能带这样的女人进家门,她儿子倒好,荤素不忌。
容马氏一听丈夫挨打了,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地上扬,生怕自己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惹怒婆母,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子,努力掩饰兴灾乐祸的心情,眼睑微垂遮住真正的心思,嘴上却是说出言不由衷的话,“婆母,真的不去看看吗?”
“不去。”容金氏态度极其强硬地道,“让他好生受着。”
容马氏这才不再劝,不过她却表现出几分坐卧不安的样子。
容静秋没有漏看容马氏那细微的表情,遂在旁边帮她一把,道,“嫂子,你且坐着,娘说得对,这该我哥生受的。”
“你也不许去管他。”容金氏还吩咐叮嘱了一声儿媳妇。
容马氏诺诺地应了声,这才一副坐得安宁的样子,至于文姨娘会如何,那不在她担心的范围内,她是要贤妻的名声,但没想真的去做个贤妻,丈夫的小妾轮不到她多操心。
不过容金氏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到底是牵挂的。
容静秋看得出来,但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容马氏也看得出来,但她装糊涂。
直到容静冬哭着跑进来,一把拉住容金氏的手道,“娘,爹都要把哥给打坏了,你还坐得住?祖母已经过去了。”
容金氏很想嘴硬地说不管,但一听到儿子被打坏了,她又怕丈夫的暴脾气发作起来,真把她惟一的儿子给打出个好歹来,那她后半辈子靠谁去?还有个隐晦的心思,她是不愿意爵位落到傅姨娘所出的容鹭身上的。
她对容鹭的好,一是想要离间容鹭和傅姨娘的感情,二是看到即将成为太子侧妃的容静季的份上。
这么一想,她哪里还坐得住?
只见她急忙起身顾不上再多说,一脸担忧地往外院奔去。
后面的容马氏和容静秋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一同起身跟过去看看。
还没有到外院的书房,就听到容鸿挨板子的声音,容澄亲自动的手。
“你还不认错?”
“儿子何错之有?”
容鸿拒不认错,这更加激怒容澄,打下的板子力度就更大。
容傅氏已经到来了,她忙冲进去,朝容澄怒道,“你出息了,有你这样打儿子的吗?不过是纳个妾而已,这算什么天大的罪过?好似你没有纳过妾一般,那会儿你爹有这么打过你吗?”
“娘,你怎么来了?”容澄扔下板子,上前想要搀扶亲娘坐下。
容傅氏却是一把甩开他,“不用你假好心。”上前去查看容鸿的伤势,“鸿哥儿,你受苦了,你爹这混账,祖母一定教训他为你出气。”
“祖母……”容鸿适时地表现出虚弱的一面,好搏得容傅氏为他出头阻止他爹继续打他。
本来他还在陪着动了胎气的文如意,听到他爹唤他到前院的书房,他还以为亲爹要跟他讨论一下他即将要交的差事,哪知道亲爹却是斥责他瞒着家里人纳妾的事情,他不服气顶撞了几句,这才让亲爹气得挥板子打他。
容傅氏是不喜欢容金氏,对于二儿子容澄的喜欢也有限,但她疼孙子,尤其容鸿以后还要袭爵的,她就更多看几眼。
如今二儿子夫妻俩和好了,侄女傅雁也被儿子给撇到一边再不过问,她心里如何能不气?
傅姨娘再不好那也是跟了儿子半辈子的人,睁只眼闭只眼即可,何必细究她做过什么?
出于这些心思,她就更用心去拉拢这孙子,至少不能让他倒向容金氏,所以她此刻满脸的慈爱。
容金氏刚一进来就看到容傅氏一脸心疼地看着容鸿,她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很想上前拨开容傅氏那只手,这老虔婆又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容傅氏一看容金氏来了,顿时就怒道,“你是怎么当人娘亲的?儿子被打了这么久,你这才珊珊来迟?我们鸿哥儿摊上你这样的娘真是不幸。”似想起什么,她又指着外面的人道,“刚我还听说你说不管鸿哥儿挨打,说这是他该受的,我呸,你这毒妇是想要害死我的孙子吗?”
容鸿微垂头,没想到连母亲都不站在他这一边,他怎么能不觉得心寒?
容金氏跟容傅氏斗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就看出了容傅氏想要离间他们母子的感情,顿时是又惊又怒,“婆母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鸿哥儿的亲娘,疼他还来不及,哪里想过要害他?”
“这还有用人说吗?哪个为人母的人看到自己的儿子挨打还能无动于衷的?我看就你一个。”容傅氏似乎说到激动处,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半抱着容鸿这个孙子,“我可怜的鸿哥儿,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亲娘?”
“你……”容金氏这会儿着急了,容傅氏颠倒是非的能力,她早就领教过,这也是她一听到婆母过来就立即急匆匆赶过来的原因所在。
容鸿一声不吭,似乎是默认了祖母的话。
容澄在一旁看得直皱眉,看到妻子险些要晕过去,他一把扶住妻子,朝儿子怒声道,“出去了一趟,我还以为你能成熟起来独当一面,哪里知道却是越发幼稚起来?”
说对这儿子没有失望之情,那是骗人的,这是他的希望啊,偏偏却是如此不堪青涩幼稚,这让他对侯府的未来都感到了灰暗。
容鸿的身子一震,他没想到他爹是这般看他的,当初他坚决要离京逃离容马氏的时候,亲爹没有动怒过,而是告诉他出门在外的难处,那时候的亲爹循循善诱,并且还把自家在江南的人脉都告诉他,与现在判若两人。
他不得不怀疑亲爹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谗言,所以才会这么下狠手打他,他的目光越过父母,落在容马氏的身上,会不是这个丑妇说了什么?
容马氏感觉到丈夫那置疑又生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顿时全身一颤,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把这一切都怪罪到她的身上喽?
她何其无辜?
自从听说他在外纳了个姨娘还即将要有孩子的事情后,她哪件事做得不大度?她给足了他身为丈夫的面子,他就是这样猜疑她的吗?
此时,她眼里也燃着熊熊的烈火直视容鸿,他若是敢把这罪名推到她的身上,她与他没完,她马蕙兰也不是好欺负的。
容马氏的反应出乎容鸿的预料,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他,顿时闭上嘴巴。
容金氏这会儿心都凉了,她的宝贝儿子居然一句话也不为她说,任由容傅氏泼她脏水,她颤声道,“鸿哥儿,你也是这么想为娘的吗?”
容鸿的头转向一边,硬梆梆道,“儿子没有这么想,娘不要多心。”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容金氏的心都要碎了,她捶着胸口道:“你怎么能这么想为娘,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这次你做错了事,我这才默许你爹管教你,我都是为了你好……”
“娘,别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我即将为人父,我知道什么事是对什么事是错。”容鸿朝母亲吼了一句。
容傅氏一看到母子失和的场面,心里高兴不已,就该这样,容金氏让她的二儿子不再听她的话,她也要叫她的儿子不再听她的。
“啪”的一声,容澄出手狠狠地甩了这个儿子一记耳光,然后又要去拿板子,“我看是打得少,今儿我就打死这个孽子,就当我少生了一个罢了……”
“他爹,他爹,消消气,孩子我们可以慢慢教……”容金氏忙拦住丈夫,还朝俩女儿使眼色,要她们过去拦住容澄。
而容鸿却是吓得躲到容傅氏的身后,容傅氏挡在前面,朝容澄冷笑道,“今日你若是要再打他,就先打我这老婆子,要不然你别想动他分毫。”
“娘,你让开,我是他爹,我管教他天经地义……”
“你是我生的,我管教你也是天经地义!”
容傅氏半步都不让,这段时间她过得有多痛苦,她就要这个儿子有多痛苦,自从大房失势后,她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府里的事情也插不上手,当日她提拔起来的人不是被容金氏换了就是被她给收买了,这让她愤怒了好久。
容澄握着的板子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那是他的亲娘,明知道她做得不对,他却是说不得骂不得。
容静秋看不下去了,容鸿的怯懦与叛逆真是出乎她的预料,好像上辈子的兄长没这么差劲的,罢了,那也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
她上前夺过父亲手中的板子,在这个孝字当头的世道,容澄是斗不过容傅氏的,“爹,您也别气,动手打人终究是不对的。”
容傅氏一看到这个孙女站了出来,顿时就提高警惕了,她这段时间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然后才发现,这一切的变化,源头都是从容静秋回府之后发生的。
哪件事哪桩事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容澄重重一哼,不过还是借坡下驴了,难道还真要打亲娘不成?
容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到儿子躲到容傅氏的身后去,她又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容鸿却是紧紧地盯着容静秋看,这个一看就是少女打扮的女子,他很是陌生,不过从眉眼之中却有股熟悉的感觉,如今看她与亲爹容澄站在一块儿,那相似的脸,顿时他就把人认出来了,这就是钟渠说过的那个养在庄子里的大妹妹。
“祖母,我哥现在是三岁孩童吗?”容静秋直视容傅氏道。
容傅氏冷笑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哥都娶妻生子了,如何还是三岁孩童?”
“既然不是三岁孩童了,那祖母还把他当三岁孩童地护着,这是在爱他呢还是害他呢?”容静秋一脸的疑问,“还请祖母为我解惑。”
容鸿皱紧眉头,这个不讨喜的妹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这会儿自容傅氏的身后站出来,“你就是容静秋吧,有你这么与祖母说话的吗?”
容静秋这才直视容鸿,无论哪辈子看,这大哥在她的眼里都里都是一无事处。
此时她朝容鸿一笑,“初次见面,二哥,我就是容静秋。”微微一顿,“二哥误会了,我没有对祖母不敬,反倒是二哥你,你这行为是在挑拨祖母与爹的感情,这可不像是为人子女会做的事情,二哥你说是不是?”
这妹妹真敢说,容鸿没想到这妹妹会这般牙尖嘴利。
“秋丫头,别胡说,你二哥没有这意思。”容金氏忙出来打圆场,给儿子台阶下,俩女儿已经失和了,她不希望兄妹再失和。
“我知道啊,刚不过是跟二哥开个玩笑,二哥,你不会开不起玩笑吧?”
“怎么会?”容鸿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容静秋笑着说,“我就说嘛,二哥是个孝子,爹不过是打了几板子,其实也是在教二哥做人,二哥你说是不是?”
容鸿狠狠地瞪着容静秋,但却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俩个字,“当然。”
在这个世道,谁敢说自己不是个孝子?
容静秋重重地点头,她把手中的板子塞回到亲爹容澄的手中,故做天真地道,“爹,二哥是个孝子,这次您教子,他一定会听。”
容澄看了看手中的板子,再看了看笑得天真的女儿,然后就是那一脸郁闷却不再试图躲到祖母身后的儿子,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定会笑出声来。
容静秋这会儿却是一把勾住容傅氏的胳膊,“祖母,您要让二哥当不成一个孝子吗?”
容傅氏下意识地就答,“那是我孙子,我怎会如此教他?你可别胡乱说话坏你哥和我的名声。”
“那就好,来,我们让开一些,不能阻止我哥尽孝。”她半强制半搀扶着把容傅氏给拖到一边,然后再伸出一手硬把容金氏也给拽过来,“娘,你也别在那儿站着,爹会发挥不出打板子的水平的,我哥当不成孝子,是会被御史口诛笔伐的。”
被容静秋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容澄的板子还如何能挥得下去?
他把板子扔到一边,上前亲手扶住儿子,看到儿子眼里的错愕,遂一脸沉重地道,“等你日后为人父之后,你就会明白你爹这会儿的心情。”
容金氏在女儿松开手后,也急忙奔去拉住儿子的手痛心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这话你没听过吗?为娘的心里比你身上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