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静秋的脸色一沉,当即吩咐道,“让盯着她的人进来回话。”
梅儿忙应声,然后出去领顺才进来回话。
顺才不是第一次过来见容静秋这个主子了,拘谨地跟在梅儿的身后进到暖阁,与外面寒冷的天气相比,屋里可以用温暖如春来形容,而且还有股香气,他下意识地嗅了口香气,随后怕别人发现他的小动作,忙又垂身躬身站着。
“见过姑娘。”
“不用多礼了,说说今儿个四姑娘都见了谁。”
顺才起身,这才开始讲述跟踪容静冬的结果,一讲起正事,他的拘谨就少了点,免不了会手舞足蹈地配合话里的场景。
容静秋听得很仔细,不出她所料,容静冬果然去见武婷玉了,她就说嘛,容静冬那脑子哪里能策划出这样的杀人方式?直接拿刀子来捅她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才是她能想出来的。
“那个武婷玉,盯梢她有段时日了,可有什么收获?”她直接问道。
顺才道,“姑娘,这武婷玉如今是出家人,她的生活极其有规律,没看出多大的异常,不过武家仍有姑娘与她有来往,她知道姑娘的消息应该就是通过她们,她与四姑娘接触,一直是居于幕后,没有出面替四姑娘处理过任何事,”顿了顿,他有些为难地道,“姑娘,很难抓到她的把柄。”
没有证据,就不能指证武婷玉毒杀容静秋,占不到理,威武伯府是不会啃这个死猫的,毕竟已经把武婷玉送到了家庙青灯伴古佛去了,为此已经断送了武婷玉的一生,在威武伯府看来已经是处置得很有诚意了,你定远侯府还想咋的?
如今容武两家已经是结仇了,武家若是不服,容静秋是占不到好的,她爹容澄待她是比上辈子好了不少,但也绝不会为了她与武家死磕到底,这点她很清楚。
正在这时候,林兰儿突然走了进来,一进来就道。
“姑娘,刚顺风来报,说是被府里赶出去的府医刚在府外与四姑娘见了一面,他最近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正找四姑娘要钱,四姑娘说没有,让人打了他一顿给撵走了。”
容静秋猛地坐正身子,“立即派人跟上去先将人扣下,别让夫人的人抢先了。”
当初在这个府医身上动脑筋的人是她,主意也是她给亲娘容金氏出的,目的就是要容金氏配合她的计划,但是那会儿她怀疑上了容静冬,所以暗地里也留了一手。
所以那府医身后跟踪他的人除了容金氏的人,还有她派去的人。
果然如她所猜的那样,出主意的是武婷玉,但出面的人却是脑子不灵活的容静冬。
母亲那边已经扣下了与卢太医的下人私通的温泉庄子的侍女,这会儿那府医又过来向容静冬有银子,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容静冬,她娘容金氏是坐不住的。
她很清楚在母亲的心里,或许她与容静冬有同等的份量,但她是不会为了她从而处置容静冬的,她只会试图去掩盖这件事的真相,为容静冬脱罪,然后瞒着她和稀泥。
以前或许她还会容忍母亲这样做,但这次险些赴了鬼门关之后,她改变了想法,不能再放任容静冬蹦跶了,这是一条随时都想咬她的毒蛇,放了她就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林兰儿看到自家姑娘阴沉的脸色,赶紧应声,然后匆忙跑出去让顺风去办这事。
“梅儿,红裳和绿袖的伤养得如何了?”
梅儿听到容静秋的发问,立即回答道,“奴婢今儿过去探望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们都想快点回到姑娘身边侍候。”顿了顿,“绿袖还说现在她能打死一只老虎。”
容静秋眯了眯眼,立即指示道,“让红裳去看住那府医。”
梅儿一听,就知道姑娘对顺风等人的办事能力不太信任,也对,红裳毕竟是练家子,比那些个只会蛮力的泥腿子强多了,这么一想,她就朝容静秋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退下去。
现在要争取的就是时间。
正房那边的气氛相当不好,容澄的怒气依旧未消,在问清了是容静冬为容鸿与文姨娘幽会提供场所,他就立即要容静冬过来回话,但容静冬那会儿出府未归,他不由得看了眼容金氏。
这个妻子什么都好,就是亲自教育的一对儿女都是废材,一个比一个不知道礼义廉耻,如果说容金氏用这个来报复他当年对傅姨娘的宠爱,那她真的达到了目的,看看他的继承人现在那副鬼样子,他就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容金氏看到丈夫的眼神,寒意爬满了背脊,丈夫这是怪她没有教好孩子,可这是她一个人的错吗?但她却是不敢与丈夫争论到底,毕竟不想在已经和好的夫妻关系上再弄出一道裂痕来。
夫妻俩都默然无语,一旁的儿媳妇容马氏也有几分惴惴不安,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不该这么快捅破这件事,该徐徐图之才对,毕竟眼下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可控了,看公婆的样子,显然已不复之前的浓情蜜意。
好在容静冬总算回府了,容金氏长舒一口气,忙唤人去把小女儿给唤来,毕竟给丈夫一个交代。
只是还没有等到小女儿的到来,就先接到了花嬷嬷的密报,那府医来找小女儿要钱,一听到这个消息,她险些站不住,好在花嬷嬷扶得快。
她悄悄看向阴沉着脸坐在厅堂里的丈夫,心却乱如麻,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直以为俩个女儿只是闹矛盾而已,小打小闹的,她也睁只眼闭只眼和稀泥便是,本以为上回小女儿毁大女儿名声的事情已经是极严重了,那会儿她只以为她是被武婷玉给带坏了,是武婷玉挑拨自家俩女儿的关系,她把一切的罪责都怪在武婷玉的身上。
可这次呢?
小女儿都已经恨到要杀了大女儿的地步,还是那样隐蔽的杀人方式,小女儿从哪学来的手段?
“夫人,现在不是追究四姑娘的时候,而是这事该如何处置?”花嬷嬷久侯不到容金氏新一轮的指示,遂忙问了一句。这事情的发展让人措手不及,但真把四姑娘交出去官办,那是不可能的,定远侯府丢不起这个人,而且侯爷那儿交代不过去。
花嬷嬷的顾虑也是容金氏担心的,儿子刚惹了祸,小女儿这边也不安宁,丈夫肯定会把一切都怪罪到她的头上,对了,还有婆母容傅氏,这老虔婆又岂肯袖手旁观?她若是知道小女儿做的事情,一定会横插一手。
这么一想,她就处于被动的局面,之前所赢得的大好局面都会断送。
还有小女儿,这是她从小捏到大的孩子,曾经是她精神上最大的寄托,她如何忍心见她后半辈子凄凉度日?
再说……大女儿不是平安无事了吗?既然人没事,又有什么错不能原谅?
对,她的两个女儿还能共存,大不了她把小女儿看严一点,不让她再有机会去害大女儿的性命就是了,她还可以亲自严加管教小女儿,以后让她向善,古人都说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那给小女儿一个改错的机会,又有何不可?
心里建设了一番,容金氏又找回了主心骨,于是她果断地与花嬷嬷耳语一句,“派人去杀了那个府医,不要让他有机会开口。”
“夫人?”花嬷嬷有些心惊,她以为把人赶出京城便是,哪曾想夫人居然要杀人灭口。
“按我说的去办,别犹豫,要快。”容金氏严肃着脸道。
大女儿的性子她了解,当初就是她要她赶那府医出府,再派人引诱那府医输一屁股债,从而引出幕后主使,只可惜那会儿她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这幕后主使会是自家小女儿,要是早知道,她一定不会配合这个计划。
正正因为大女儿清楚来龙去脉,所以她才要除掉那个府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如果让大女儿知道是小女儿使计害她性命,她一定会不死不休,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小女儿终究做事不严谨,她做为母亲,只能帮她把这屁股给擦干净,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
所以大女儿那边要死死地瞒着,或者找个替死鬼也可以。
花嬷嬷看了眼下定了决心的夫人,终没有言语,夫人这么做在她看来是很无奈的举动,手心手背都是肉,舍弃哪个心都痛,没有当过母亲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
看到花嬷嬷领命退出去办这事,容金氏无力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疲惫的眼睛,生活还得继续,再不好的儿女,也是她亲生的骨肉。
“容静冬呢?让她赶紧滚来。”
听到丈夫不耐烦地喝声,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过去应付着,除了两面讨好,她也无计可施。
好在小女儿还是过来了,她看到她噘着嘴一副不知道错的样子,心是又痛又累,这个女儿一定是生来向她讨债的,一定是。
容澄一看到这个小女儿就气得不行,只不过这个是女儿,不是耐打的儿子,所以他也只能暴跳如雷地训斥起来。
容静冬不服气,在为容鸿与文如意提供幽会的事情上她没觉得自己有错,只是她怕这个父亲,所以才不敢回嘴辩解,只能两眼汪汪地看向母亲。
但与以往不同,这回母亲避开了她的视线,她心里顿时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果然,母亲只宠爱容静秋那个贱人,现在看到父亲训她都不出面帮她了。
容澄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无力,容静冬是女儿,女大避父,所以在女儿的教养上,他都是全权交给妻子去负责,可看看她教出一个什么玩意儿?
他承认三个女儿当中,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容静冬。
大女儿容静秋聪慧灵敏,三女儿容静季冷静自持,这俩个女儿没让他操过心,这也是让他颇感欣慰的地方,甚至因为容静季,对傅姨娘的处置上也软和了许多,她再不是,至少没把一对儿女给教歪了。
可看看他的嫡次女,哪里有半点公侯千金的样子?
他忍不住朝容金氏怒吼一句,“看看,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不知廉耻,死不悔改。”
容金氏不言语,打算忍下这口气让丈夫息怒。
容静冬虽然恨母亲偏心容静秋,但她到底是容金氏一手带大的,对母亲的情感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所以在父亲把一切都怪罪到母亲头上时,她忍不住回嘴了一句,“不关我娘的事情,你骂她做甚?你要骂就骂我便是。”
“你,简直冥顽不灵。”容澄气得直捂胸口,一个两个都想要气死他才罢休。
“打小,你就不疼我,当时你都疼那贱人生的儿女,眼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吗?子不教父之过,你的错别推到我娘的身上……”
“冬丫头,你少说一句。”容金氏怕丈夫真的会气得动手打小女儿,忙上前拉住小女儿不让她再口不择言。
“我又没有说错,为什么不让我说?”容静冬暴发了,“小的时候,我只看到他抱过容静季,一次也没有抱过我,后来,容静秋回府了,他眼里又只有他的嫡长女,我就是中间那个没人疼没人爱的,现在他又怪我没教养,我变成这样都是你这个当爹的错……”
容金氏恨不得捂住小女儿的嘴,不让她继续再胡说八道,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彻底失去了容澄这个父亲,她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容马氏得到婆母的眼神示意,惟有硬着头皮上前拉住容静冬,一个劲儿地将她往外拉,看这局面,得把这父女俩给分开才行,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
“你别拉我,我还没有说完,他容澄做的出,就不要怕人说……”
“堵住她的嘴,赶紧堵。”
容金氏见小女儿越说越离谱,还直呼亲父的名讳,她恨不得现在直接昏过去,不用面对丈夫的发难。
容马氏得到了婆母的指令,胡乱掏出帕子塞住容静冬的嘴,容静冬不停地挣扎着,还把她的手给咬着了,一股钻心疼让她的眼里起雾,但也不敢松开手,又忙唤侍女来帮忙,这才勉强把容静冬给拖了出去。
不敢让容静冬继续留在正房这里,毕竟公爹是一家之主,没人敢挑战他的威严,容静冬这举动跟捅了马蜂窝没有区别,而且她也怕殃及她这个池鱼。
容静秋收到消息,借散步之名踱出东跨院,直接就在路上看到容静冬形容狼狈地被人架着回去西跨院。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容静冬挣扎,容静冬发现了她的目光,朝她狠狠看过来,一副她别得意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容静秋明知故问。
容马氏叹息一声,简单扼要地将刚才的父女争执说了出来,“婆母那边的情形可能不太好,三姑娘若是身体允许,就过去劝两句。”
她是儿媳妇,有些话不当说,但容静秋不同,容澄对这个大女儿还是有几分看重的,她说的话就有一定的份量。
容静秋点了点头,与容马氏再说了几句,这才踱步到正房去。
只不过在经过容静冬时,她停下步子,凑上前靠在容静冬的耳边道,“容静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容静冬充满恨意的眸子顿时微微一怔,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自认自己做得很隐蔽,容静秋应该不知道是她要害她性命才对。
容静秋微微一笑,眼里尽是犀落与不屑,红唇轻启又再道,“你得小心了,别让我抓到把柄,不然我定不会饶你。”
听到这话,容静冬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容静秋还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干的,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她得把一切证据都消灭干净才行,不能让容静冬这个贱人有机会害她。
容静秋看了一眼容静冬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嘴角微微一勾,特意出来说这一番话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就不再与多说废话。
容马氏没有过去偷听这对姐妹花都说了什么,她有种预感,这事情不是她能插手的,所以她也不想去深究内情。
容静秋慢慢地踱到正房的时候,还没有进去就听见了父亲的怒吼声和母亲的哭泣辩解声,显然这对和好不久的夫妻,为了儿女的事情大吵起来。
容澄气得不想看到妻子,当即一把扯开门帘,怒气冲冲地迈步出去,哪知在门口遇到了大女儿,他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身体都还没有养好,怎么就到处乱跑?”
“听闻爹娘吵架了,女儿心里不安,就过来看看。”容静秋道。
容澄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迁怒,“这不关你的事情,好好回去养身体,爹娘这里不用你操心。”
“我进去跟娘说两句话就回去。”
“随你便。”
容澄现在不耐烦提到妻子,失望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遂越过女儿就要离开回前院书房。
“爹。”
听到容静秋唤他,他驻足停下,回头看向大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