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齐傲儿不欢而散后,容静秋回转到容静季的住处,哪知却在院子门口遇见了脸色不太好看的齐侧妃,看样子应该是在容静季那里碰了壁,要不然也不会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此时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打量着齐侧妃,本来心里有个模糊的计划正待完善,但看到齐侧妃时,她的眼睛却是一亮,这倒是个化被动为主动的好机会。
于是,她朝齐侧妃微微一笑,然后给足礼数福了福。
齐侧妃也在暗自打量着容静秋,未来的九皇子妃,本来不想理会她的,但看到对方礼数充足,遂点了点头也回了一礼,正待要擦肩而过,就听到容静秋的话,“齐侧妃,借一步说话,可好?”
她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她定定地看看容静秋的表情,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最终点了点头。
找了个空旷处,各自都遣开自己的侍女把风,然后有几分楚河汉界般地站着。
“容姑娘要与我说什么?”齐侧妃率先冷声道,她对容静秋没有什么好感,毕竟上回这可恶的女人拒绝了帮她请那江南名医看诊,这个仇她记到现在。
不过现在看来她那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嫡妹齐傲儿也没能搞定眼前的少女,这让她在容静季那里再度铩羽而归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尽管知道这种失败于己不利,但她还是忍不住高兴。
容静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齐侧妃的话,而是就那样打量着她。
这样的目光让齐侧妃万般不舒服,那点刚升起来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仿佛在对方的眼里,她就是个可笑的笑话,顿时恼羞成怒的她不爽地道,“容姑娘如果没有什么事,那我先告辞了……”
“齐侧妃这么急着走做甚?”容静秋笑道,“我只是想问问齐侧妃,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可好?”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齐侧妃怒道,“容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齐侧妃发怒,容静秋笑得更灿烂了,缓步上前,靠近齐侧妃耳语道:“我什么意思齐侧妃心里明白,被人当成棋子来使可舒服?可惜啊,齐宰相这么大的能量最终却不是为你辅路,他日太子登基称帝,不知道无子的齐侧妃能否混得一宫主妃当当?哦,我忘了,到时候得下台一鞠躬得把胜利果实让给你的嫡妹,齐姑娘打得一手好算盘,让你冲到前面去,啧啧啧,可惜了齐侧妃你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你给我住嘴!”齐侧妃怒极,举起手想要一巴掌打碎容静秋面上的嘲笑,最近诸事不顺,她的脾气越发控制不住。
她又不是真蠢,自家嫡妹的打算那是一目了然,以前还能安慰自己,如今连那安慰都不起作用了,她看得出来嫡妹是真的想要取而代之了,太子现在的形势比去年要好,而皇帝终有崩逝的一天。
每晚她都睡不安宁,想着渺茫的前途,心里更恨已经死去的容静春,若她为太子生了个儿子,内心也不会如此焦灼,孩子才是底气的所在。
容静秋半点也不为她这副表情所威摄,反应很快地捉住她的手,“齐侧妃这是做甚?说不过我就想动武吗?若是这样的方式有用,大家也不用费尽心机汲营营,我若是你,肯定不会被家族牵着鼻子走,我命由我,不由天。”最后一句话极具挑拨的嫌疑。
齐侧妃不是不知道容静秋这会儿肯定不怀好意,但此时她却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容静秋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挑拨自己与齐家的关系,这点她看得很清楚,但是,她却心动了。
深吸一口气平息胸腔的怒火,她挣开被容静秋握住的手腕,试图冷静地道,“你说了这么一大通废话,到底想说什么?”
铺垫到这里,容静秋也不想再兜圈子了,看得出来齐侧妃还是不甘心就足够了,“我们来做场交易吧。”
“什么交易?”
“你们别再找我家六妹妹的主意,我去请那江南名医杨仲文来给你看诊,让你也能拥有一儿半女,如何?”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容静秋在与齐傲儿会面过后,心里一直是忧心忡忡的,哪怕容静季头脑清醒不会上这对姐妹的贼船,但有些计谋是防不胜防的,而齐傲儿这人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
一如她当日对容静季嫁到东宫为侧妃时担忧的那样,并不是不参与争斗就能独善其身,毕竟容静季的手里捏着小皇孙,别人就不会轻易放过她,小皇孙既是保命符,同时也是个催命符,矛盾得很。
但是齐家姐妹的不齐心,让她看到了可利用的机会,没道理坐等别人下毒手,而自己不反击的?
齐傲儿想怂恿她们姐妹做出头鸟,利用她们去吸引继任太子妃的火力,她为何不反过来,利用齐侧妃的弱点来保护自家六妹妹的安危?
至于齐侧妃有没有这能量与这么多人周旋?那她是半点担心也没有的。
当初跟容静春同批踏进东宫的人里面,齐侧妃到现在还没有倒下,就说明她自身是有能力的。
此时的齐侧妃却是心跳加剧,容静秋这提议让她无法拒绝,她不是没有暗地里请过名医诊脉,但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治好她,她吃过不少的方子,可没有一个见效,哪怕这样,她还是舍不得放弃,能拥有一个孩子巩固地位已经是她的执念了。
至于那江南名医是不是有真本事,看他治好了容静秋就知道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想放过。
“你说的是真的?”
容静秋听到齐侧妃发颤的声音,内心不是没有触动,毕竟上辈子她也跟她一样,疯狂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当然她们的出发点不一样,她是想当一个母亲,而齐侧妃却是需要一个孩子让她屹立不倒。
这么一想,她那丝触动又烟消云散了,只见她挑眉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齐侧妃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又有几分不置信地道:“你是真心要帮我?不会让那江南名医动什么手脚吧?”毕竟容静季现在也没有怀上身孕,她才不信容静季对小皇孙是真心的,谁会真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个儿的来看待?
她也是女人,以己度人,所以她自认自己不会看错。
容静秋却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出声,然后笑容一收,“人家是已成名的江南名医,不是我容静秋的走狗,你认为有人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吗?”
上辈子杨仲文治好她的身体是花了不少时间的,这辈子短时间内想要治好齐侧妃的身体那是不可能的,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
于是,她又道,“不过你的身体状况与我不一样,我这是时日尚浅,而你却是多年陈积,所需时间与药物肯定不一样,所以我与你不具可比性,愿不愿意一试端看你自己的意愿。”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齐侧妃想也不想地上前就去拦她,“你别走。”
“那你这是答应了?”容静秋停住步子,似随意地又道,“这番话我与你的嫡妹也说过,不知她可否转述于你?”
齐侧妃的面色一白,手紧紧地攥着帕子,齐傲儿一个字也没有跟她提过,她那个嫡妹从来都不想她能得好,不管容静秋是不是在给她们姐妹之间下蛆,她现在也不会放弃这可能的机会。
“我可以答应你不打容静季的主意……”
“不但如此,你还得防着别人打她的主意。”譬如那位萧姓继任太子妃,毕竟这人不是她记忆中上辈子的那个继任太子妃,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人会有什么路数?
容静季未必会成为这继任太子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小皇孙肯定就是那个碍眼的存在,只要没有小皇孙,继任太子妃生下的孩子就会是太子最尊崇的孩子,基于这一点,她也是不放心这即将入主东宫的女主人。
“我做不到。”齐侧妃讽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如果我不忌惮她,那我何必这么上蹿下跳?”
“何必妄自菲薄呢?”容静秋道,“你没有,但齐家有啊,他们既然看上了皇后的宝座,肯定要出工又出力的,你不顺便借借势,我才不信。”微微顿了顿,“其实我若是你,就不会跳得这么高,反正这太子妃之位是不会轮到你了,该抓住手中能抓住的才是正经,其他的都不过是浮云。”
齐侧妃很想不受容静秋的话蛊惑,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让她的心跟着蠢蠢欲动,她这一辈子都被父亲和嫡母操控着,后来又被嫡妹骑到头上,窝窝嚢嚢的,连她自己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嫌弃自己。
于是,她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容静秋笑道,“那好,成交。”
这会儿她的心情很是愉悦,转身欲走。
齐侧妃却是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时候让那江南名医来给我治疗。”
“尽快。”容静秋转头回她一个甜甜的笑容。
但在齐侧妃的眼里,这个笑容却像能吞噬人一般,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然后拢紧身上的大氅,咬咬牙转身与容静秋背道而驰,她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短暂的合作不过是利益驱使。
容静秋踏进容静季的院子时,看到她正带着容鹭在堆雪人,小皇孙迈着小短腿努力为雪人加砖加瓦,看起来无比认真。
容鹭对这个小外甥没有什么憎恨之情,毕竟他对容静春这个已去世的大堂姐并没有什么印象,此时又岂会为难一个孩子?
容静季在一旁看着,银铃般的笑声透出她此刻的喜悦,一转眼就看到了容静秋施施然走过来,她忙朝容静秋伸手,“三姐姐舍得回转了吗?我差点就要遣人去找了?”此时眼里的担忧方才放下。
在听到齐傲儿找上了自家三姐姐时,她是提心吊胆的,但又不敢明显表现出来,省得别人看见拿来做文章,齐宰相在官场的能量众所周知,她不想为家人惹祸上身。
容静秋快步过去握住她的手,然后感觉到手里的凉意,于是责备道,“怎么不把暖手炉拿上?”
“不冷。”容静季忙道,其实是她忘记了。
容静秋瞪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暖手炉塞给她,“赶紧暖暖手。”
容静季接过,心里此时暖暖的。
“怎么想到了堆雪人?”容静秋好奇地道。
“趁着有雪就堆一个,等迟些日子雪融化了就什么也堆不成了。”容静季笑弯了眼道。
以往过年她都会与弟弟堆上一个雪人,但今年姐弟俩却是分隔两地,而她进了这个地方想要回娘家一趟谈何容易?所以每一个与亲人相处的时光她都珍惜无比。
容静秋感觉到容静季的心境,暗暗叹息一声,老天爷偏生如此残忍,偏让容静季摊上这样的命运,如果换成像齐傲儿那样追名逐利的人进宫来,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矛盾与烦恼。
“走,我也去帮帮忙。”她笑着往那一大一小的甥舅俩走去,玩兴大发地与他们玩了起来。
容静季把暖手炉往身后的侍女手上一塞,也加入进去。
太子赵初和赵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两女的笑声清脆好听,还没到变声期的男孩声音依旧清亮,至于小皇孙那更是全身奶味未退,此时正由容静季抱起来,把一根树枝插到雪人的手里,然后就吃吃地笑了起来。
容静秋眼尖,看到太子与赵裕的到来,遂忙给二人见礼。
容静季背对着两人,后知后觉地才发现,然后慌忙行礼,太子上前一把扶起她,从她手里接过儿子抱在怀里,这孩子一天比一天重,遂道,“你也别见天地抱着他,小心累坏了自己。”
“不会的。”容静季小声地道,怕被太子责备让小皇孙受冻,遂伸手还把小皇孙的衣裳给拉好,然后搓着他的小手给他呵暖,惹得小娃儿笑声不断。
太子的眼里满是温情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此刻在他眼里,容静季俨然成了小皇孙的生母。
“冷不冷?”赵裕看到容静秋看那边的一家三口出了神,遂半挡住她的视线,借机拉着她的手给她取暖。
容静秋瞥了他一眼,不满他遮挡的行为,“刚动了动,哪里冷了?我还觉得热呢。”
“是吗?”赵裕挑了挑眉,显然不相信,毕竟他拉着的纤纤玉手是冰凉的,于是顺手将她有些歪了的大氅给拉好。
容静秋的脸色微微一红,竟觉得有几分赧意。
全场惟一孤伶伶的就是容鹭,看到两位姐姐有人呵护,他应该高兴才是,但他这一会儿却是一脸的惆怅,毕竟他感到自己好像成了多余的。
好在不用多久,太子就看到了他,把他唤到面前来。
容鹭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从来没见过太子殿下,突然面见这天底下仅次于皇帝的储君,他没法放松自己。
在太子考究他功课之际,因为紧张他回答得并不流利,毕竟之前并没有准备,况且他在读书一途上并没有天份。
好在太子很是温和地鼓励了他几句,这让他的紧张情绪缓和了不少,虽然不敢把这人当姐夫来看待,但已是比之前要亲近了些许。
太子让人备了火锅,直接留容静秋和容鹭用膳,有赵裕做陪,倒也不太惹人眼,毕竟容静秋和赵裕是未婚夫妻,他留在此处合情合理。
趁着那边三个男人谈话之际,容静秋拉着容静季到一边说起悄悄话,今日与齐家姐妹的交谈还是有必要跟容静季知会一声的。
容静季惊讶地挑眉道,“三姐姐,你真跟她做交易了?”
容静秋示意她的声音小点,容静季这才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真没想到自家三姐姐真与齐侧妃达成了统一战线,毕竟她虽然觉得齐侧妃这人很烦,却一直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一再拒绝表明立场,但齐侧妃却一直不肯放弃游说她,这让她一直颇为苦恼。
“之前她还想拉拢鹭哥儿,说是她能在国子监给鹭哥儿弄到一个入学的名额。”容静季小声地道,这个诱惑当时让她心动了,容家族学再好也是比不过国子监的,但是容家能入国子监读书的名额怎么样也轮不到容鹭的头上,毕竟三叔父与四叔父那边都有嫡子要照顾。
最终还是容鹭一口回绝了,这才惹得齐侧妃不快,等人离开后,她还叹气地与容鹭道,“挺好的一个机会……”
“姐姐,我不能牺牲你去换这样的机会,那齐侧妃一看就不是个善茬,真跟她合作,会被她吃得不吐骨头的。”
弟弟当时的这番话让她既暖心又难过,她当这东宫侧妃已经有段日子了,却没能为弟弟谋到丁点好处,内心是愧疚的。
此时她把弟弟的担忧也转述给容静秋听,这齐家姐妹,她是一个也没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