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静秋瞥了赵裕一眼,这就是男女思维的差异,女人总会因为宁总督对柔妃的深情而感动一把,而男人却觉得这样做很傻,更何况柔妃早逝,与赵裕没来得及建立母子亲情,自身的成长过程又过于艰难,从而对这位母亲既有思念又有怨念。
容静秋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在,而冯得保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她突然伸手抱住赵裕,在他看向她时,她道:“羡慕她生了你啊。”伸手描绘他好看且精致的眉眼,眼里有着满满的喜欢,“你生得这么好看,不正是母妃把美貌遗传给了你。”
赵裕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对于自身的相貌,他是不太在乎的,只不过年少时有好男风的人对他这张脸痴迷不已,让他恶寒了好一阵子,后来出手收拾了,那些人因为害怕方才消停没敢再打他的主意。
还有一些宫女太监也打过他这张脸的主意,哪怕宫里规矩再严,也会有胆大的宫人试图勾搭他,只不过最后都被他找理由乱棍打死了,这一路走来,这张脸给他惹了不少祸事。
再及长,开始参加宫宴以及京城的宴会,看他这张脸看痴迷的闺阁少女也大有人在,只是她们一看过来,他就黑脸以待,闺阁少女一向脸皮薄,受不了他这态度,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敢肆无忌惮地看他,毕竟疯狂地追着一个男人不顾脸面的女子大抵都存活在话本子里,真正的大家千金都颇为爱惜名声。
不过这导致了他对自己的脸颇有些厌恶之情,甚至一度憎恨自己长得像柔妃。
可是此时在容静秋的脸上却看到她对自己这张脸的喜欢,惟有她的喜欢会让他满心欢喜,这让年少时因为这张脸感受到的伤害瞬间被治愈了。
不过赞一个男人长得美貌本身就不对,相貌对于男人来说无关紧要,再说他这张脸除了用来吸引她的之外,无一用处,想到年少时的种种经历,如今还感到一阵恶寒,遂一把揽紧她,轻斥一声,“胡说八道。”
容静秋看到他的耳朵悄然红了,就知道他嘴上这么说,身体却是很诚实,对她那句话是颇为受用的,于是又道,“我觉得我要感谢母妃,没有她,就没有你。”
赵裕闻言,揽着她的手臂瞬间收紧,高高翘起的嘴角显示他的好心情。
天气渐热,新一年的水利工程又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夫妻俩有时候好几天都没能见上一面,容静秋是这一系列工程的设计者,跑来跑去解决实际中产生的问题就占用了不少时间,更何况其他的地方也会遇到难题,工部的官员解决不了,都会丢过来找她,这让她的休息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睡不到两三个时辰。
比起她来,赵裕更多的心思都在关注着京城的变动,消息天天传来,他的时间也不够用,就连一直被闲置的十一皇子也被找来分担一定的工作量。
十一皇子还是个少年郎,对于夺嫡之争并不热衷,毕竟上面有太多个兄长了,他的机会不大,遂只想跟着赵裕混混日子就是了,到时候捞点功绩,再到别的部门去历练一番,将来当个太平王爷就是了。
当然,若是赵裕有夺嫡之心,他自然乐于相助,坐在龙椅上的若是自家九哥,他的日子不要太逍遥,当然这是个美好的想法,想要实现难得很。
“九哥,这几支商队都有问题,看来应该是混入大安的漠北人。”
对于十一皇子指出来的人,赵裕特意看了几眼,山陕省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在这里时常能看到商队经过,哪怕灾荒之年,还是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毕竟有些地方并没有受到灾情的影响,譬如江南,就连京城的灾情也并不严重,商队过来依旧大有赚头。
“九哥,要不要特意盯紧他们?”十一皇子兴奋地道,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是他能表现得好,只怕这次就能封个王位。
赵裕看了眼摸拳擦掌想要大开一场的十一皇子,倒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同是皇子,他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遂拍了下他的肩膀,“那十一弟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最后四个字语音很重,这些个人都是饵,必须配合皇帝把计划实施下去。
十一皇子郑重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赵裕这才放行让他离开。
十一皇子做了一番乔装打扮,扮成商人悄然地摸在这几支商队的后面慢慢靠近他们,只要身份经得起考验,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初时,那几个高大身材的商队头头对于十一皇子并不太在意,只是后来看他一直跟在后面,遂起了疑心,于是互相对视一眼,这才出手拦下十一皇子,厉声喝问他这是要做甚?是在跟踪他们吗?
说到跟踪二字,那几个商队的头头都暗地里警戒并且眼里有杀气,十一皇子涎着笑脸上前跟他们打招呼,说自己是京城的行商,此番就是要回京城,跟他们刚好同路,并且把准备好的路引给他们看。
对于路引这个玩意,那几个商队的头头都认识,翻来覆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们江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反正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若是有异动,再杀也不迟。
十一皇子厚着脸皮笑了笑,最好的跟踪就是混进敌人的内部,这样能了解的东西将会更多。
慢慢地,他跟这些个人都打成一片,原本只是怀疑他们是漠北混进大安的人,现在倒是能肯定这些人绝对不是大安人,毕竟有一大群人都不会说大安话,并且油盐不进,缀在商队的末尾毫不起眼,远看更是与商队没关系,但却是同一拨人。
他把这些发现都暗地里传回去给赵裕,然后自己继续跟着这群人往京城去。
赵裕这方收到了消息,没有过多的耽搁,直接做出布署,只要这些人的行踪在掌握之内,就确定他们不能翻出天去。
到了京城,十一皇子就不好再跟着他们,本来还想打探一下他们接下来的行程,理由也想好了,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可是他才说了个头,其中一个商队头头就道,“兄弟,我们这趟有明确的货物,就不跟兄弟抢生意了。”
十一皇子怔了怔,这回更确定他们不是正经经商的人,毕竟对于商人来说,逐利是本能,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那可惜了,本来还想着有钱大家齐齐赚,这段时间你们也颇为关照兄弟。”十一皇子一脸惋惜地道,然后拱手跟他们道别。
看到十一皇子带人离开,有一壮汉冷脸上前,“我观此人不可信,该早些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再说对王子那也交代不过去。”
“刚齐,注意你的态度,我才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其中一个商队的头头冷声道,“这里是大安,在这里杀人,你是想大家都提前完蛋吗?况且王子之前也说过,一切行动要秘密地进行,切不可轻举妄动。”
那个年轻的大安商人,虽说有时候话唠了点,并且什么都好奇,但这一路他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借着这个人的遮掩,他们更是弄清了这一路驿馆的安排,而且周围都有多少军力,他们是先头部队,趁着大军拖住大安的军队,这才从小道进入大安,当即化整为零潜伏进入大安的腹地,最后在京城汇合。
那叫刚齐的壮汉不满地撇了撇嘴,但却没有再提出质疑,对于漠北人来说,服从是第一要素。
“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听到别人的的提醒,刚齐这才收起了眼里愤恨,杀了大安皇帝,扶朵拉公主的丈夫上位成为大安新皇,那么大安割让的肥沃草地足以养活王庭不少的小崽子们,以后何愁大安这片最好的土地征服不了?
就因为有共同的目标,他们才能彼此交托后背。
直到见到额尔泰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并且还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下抚平了他们所有的疲劳,这可是未来的大汗。
没错,这次前来进行任务的是额尔泰的嫡系人马,他是要把七皇子承诺割给他的土地牢牢地掌握在手里,这样一来他就有了竞争大汗的最大资本,所以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还是那个刚齐跳出来道,“王子,我们可以信你,却不能信他。”他的手指向一旁的额尔齐,这个长相阴郁可大可小的人一直就是个怪物,草原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讨厌他,毕竟没人喜欢跟背后捅刀子的人玩,快意恩仇这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额尔齐神色一冷,他都没有刻意靠前,这些个人还在努力排斥他,这让他的脸色即将挂不住。
“刚齐。”还是之前喝斥他的此行队伍的头头立即怒喝一声。
刚齐不忿地看了眼额尔齐,重重地吐了口唾沫,不过却没再做声。
额尔齐冷哼一声,像刚齐这样态度的人有不少,他们的眼神让他愤怒,而同父异母的兄长额尔泰一如既往地对他遭受到的不公视而不见,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被众人欺负的情景,眼睛顿时红透了,恨意在心底肆意野蛮的生长,他恨不得这些人不得好死。
无论是大安王朝还是漠北王庭,这两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地方都容不下一个他,是他愿意有两国血统的吗?若不是大安王朝的边境守军不力,让他娘被漠北抢去,也不会有他的出生。
明明有错的不是他,偏偏是他来承担这后果,天道何其不公?
额尔齐的内心越是扭曲愤恨,他的表情就越是平静,没有让人看出他此刻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额尔泰对这个异母弟弟虽然颇为重用,但根深蒂固的血统论让他也打从心底里看不起额尔齐,这样的杂种是不配跟他称兄道弟的,不过眼下还用得着他,他自然不会暴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好了,此次的计划若能成功,额尔齐当记一功。”
若是以前,额尔齐或者会感动同父异母兄长这样的只言片语,但现在不会了,若真是有心主持公道,他不会这么迟才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况且也没有人为他的话而感动。
不过越是这样,额尔齐就越是谦逊地道:“王子谬赞了,我不敢居功,为了王庭,我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果然,他说得再动听的话,听在这些人的耳里也只会视为理所当然。
夏夜总比白天多了几分清凉,七皇子在一处废殿秘密见了夏薇,最近夏薇风光无限,俨然是后宫的主宰,他对于自己的眼光颇为自豪,夏薇果然堪重用,但是,他又隐隐担心夏薇会不受控制另攀高枝。
好在父皇没有为夏薇把夏家给整死,这让他颇为心安,只要夏家不死,夏薇都能为他所用,毕竟这个女人的恨意有多强,他心知肚明。
果然,披着黑斗蓬的夏薇如期而至,“七殿下。”她微微一福,脸上没有半点嚣张跋扈。
七皇子看到这样的夏薇,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夏妃娘娘。”
“殿下这是在寒碜我,别人这么唤也就罢了,”夏薇道,“殿下又不是不知我这夏妃是怎么一回事。”随后目光一冷,“殿下放心,谁能帮我复仇,我自然就会倒向谁,陛下没有这意思。”
话说得再直白没有,她并没有因为当上了夏妃就背叛他。
七皇子至此才真正地放下心来,他直接道:“夏姑娘的心思我明白了。”
一声夏姑娘,让夏薇的眼眶红了起来,她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丝涟漪,自此至终,她都只想成为夏姑娘,不过微垂眼眸的时候,她的眼底又是一片寒意,七皇子这人始终信不过,能对自己女人孩子的死都无动于衷,这人的心是冷的。
再抬起眼时,她的眼里含了一抹热泪,“殿下。”
这一声称呼饱含热泪,让七皇子也为之动容,花了这么多心思,终于让这女人彻底倒向他,真不容易。
“父皇的身体如何了?”
夏薇摇了摇头,“每况日下,只不过他怕朝臣看出端倪,没敢表现出无力的样子,”顿了顿,“陛下的吃食有专人试吃,没法给他下药,只能想别的法子。”
七皇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下药确实不容易,本以为夏薇可以做到,现在才发现这是异想天开,最后他狠心向夏薇招了招手,跟她密语几句。
“这样可以吗?”夏薇迟疑。
“你只说你能不能做得到?”
夏薇略思忖片刻,最终点了下头。
两人会面不过一刻钟就匆匆分开,七皇子不知道的是,夏薇在见完他之后,马不停蹄地又与四王爷接触。
四王爷不比七皇子,武将出身的他目光颇为沉稳,对于夏薇的主动示好,他是持怀疑态度的,但禀着能搂草打兔子的心态与夏薇接触,哪知夏薇带来如此重要的消息。
“真的?”
夏薇一反在七皇子面前的样子,此刻她冷笑道,“信不信由你。”
四王爷沉吟片刻,最后才道,“你这么做想得到什么好处?”
“为君王分忧算不算?”夏薇嘲弄地出声。
四王爷哈哈一笑,“夏妃娘娘真让本王意外。”摆明了就不信她的说辞。
夏薇这才正经道,“我想要的是四王爷给得起的,放心好了,我不会狮子大开口,若是四王爷能凭此立功,别忘了我才是。”
四王爷道,“夏妃尽管放心,只要你的消息是真的,那日后我们自然可以继续合作。”
夏薇的红唇上勾,把黑斗蓬拉好,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皇帝的寝宫,她把黑斗蓬脱下来,甩给了一旁的张进喜,然后走进去恭敬地在皇帝的面前行礼,“陛下,臣妾不辱使命。”
正在自己和自己弈棋的皇帝闻言,手中的棋子还夹在指间没有落下,微转头借着烛光看夏薇的表情,这个女人一向聪明,此刻她的眼里没有半点妩媚之姿,有的只是对他这个帝王的敬畏。
“很好。”说这话时,他把手中的棋子落到棋盘上。
夏薇上前,小心地给皇帝捏肩,把自己与七皇子和四王爷先后接触的事情说了一遍,“陛下,臣妾要照做吗?臣妾担心到时候会有异变……”
皇帝伸手握住夏薇的手,“别担心,朕自有分寸。”
夏薇把头靠在皇帝的肩上,无比依赖地道,“臣妾能依靠的只有陛下,陛下千万不能有事,不然臣妾不知道该靠谁。”
年轻女孩的依赖,让皇帝那颗年老冷硬的心微微温柔了一下,不过最终他还是轻拍了下夏薇的手,没有说出安慰的话来。
夏薇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微上勾。
十一皇子回了宫,按赵裕所说的那样把发现漠北人扮成商队进入大安的事情禀报给皇帝知道,皇帝这才正眼看向这个似乎长大了不少的儿子,颇有些欣慰地道,“十一终于长大了,知道为君父分忧了,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