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七皇子的未婚妻那位蓝家姑娘危矣。”容静秋道。
这辈子的变化还真是大,就连蓝氏这位上辈子的妯娌也即将不存在,不过比起大王妃甘氏,她对蓝氏的印象就不大好,一个喜欢钻营又自以为是的女人,有这下场似乎也不足为奇。
不过不管怎样,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这个世道太残酷了,她还是远离皇室子弟保全性命更重要。
从没有一刻如此坚定自己的决心。
清澜郡主闻言,正要喝茶的动作一顿,垂眸沉思了一瞬,蓝家姑娘的亲娘蓝陈氏也卷进去了,如今连大王妃甘氏都搭进去命了,天家没有真情可言,所谓的恩爱夫妻也敌不过政治上的考量,更何况是还没有感情的未婚夫妻?
这下子她也没有心思喝茶了,把茶碗放下,“七皇子连逼迫长嫂自缢都做得出来,那蓝家姑娘被抛弃倒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只是可惜那位蓝家姑娘了。”
被皇家退婚的姑娘还能嫁给谁?后半辈子的凄凉几乎是肉眼可见。
此时的大千岁府邸,正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大千岁赵祀看到爱妻身亡,那悲痛可想而知,尤其是听到了过程,他气得吐出一口血,把大王妃身上的寿衣都染红了一片,他怜惜地伸手轻轻地抹去,可是血迹浸透了布料,那血迹却是越扩越大。
三皇子和七皇子都跪在他的身后,外面的幕僚也跪了一地,大家都知道等赵祀回来肯定是要清算的。
大千岁猛地一个转身,拿起手中的长剑直接就架在了七皇子的脖子上,厉声道,“那是你大嫂,一向待你宽和的大嫂,你怎可如此逼迫她自尽身亡?”
“大哥,今日你哪怕杀死我,我也是要说,大嫂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就因为漠北奸细一事,多少人家都折进去了,就连东宫太子也得断尾求生,用太子妃一人的死把事情给了结了。”七皇子道,“大嫂是深明大义的,她也不愿意拖累大哥你啊,如果你非要执意追究,那岂不是让大嫂白死了吗?”
一旁的三皇子说得更直接,“大哥,难道在您的心中我们都不及大嫂一人?这些年来不止弟弟我,还有不少人追随着大哥,现在他们都因为这事受牵连,罢官的罢官,贬职的贬职,尽管大嫂说过她没有泄密也没有组织过,但有谁信呢?皇后的枕头风一吹,大哥不就被父皇外派了出去?这就是父皇对大哥的不信任,不然这些狗屁差事为何不给太子?太子身边还有老九呢……”
他正说得起劲,哪知道自家大哥真的一剑砍了下来,不但老七的脸色变了,就连他也被吓得脸色大变,这是真要为了一个女人杀亲兄弟?这样一来,大哥可以直接出局。
父皇虽然一直严厉,但也没想过要折进去哪个儿子,哪怕最不受宠的老九。
七皇子已经闭上了眼睛,结果那带着风声的长剑划过他的脸,却没有真的让他身首分离,他这才暗暗地吐出一口浊气,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
“滚,你们都给我滚,你们大嫂不想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赵祀伸手提起这俩兄弟的衣领把人给丢出去,然后神色阴狠地把停灵的正殿之门给关上。
三皇子最先反应过来,挥了挥手,示意周围大王爷府的幕僚都先退下去,上前伸手把七皇子给拉了起来,“这事总算过去了,大哥发泄过后就不会再追究。”
七皇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在,这才真正回魂,深深地看了眼灵堂,他转身与三皇子一块儿离开,毕竟是做了亏心事,他并不想待在甘氏的灵堂,所以不用他守灵那也好。
“外头还有事要办,甘氏毕竟是大嫂,其他兄弟陆续也会过来吊唁,看大哥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心思安排了,我们得辛苦一点。”
“七哥,我晓得的,不会出纰漏。”
“那位蓝家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等大嫂过了头七,她就会被家人送去庵堂出家,为皇室祈福。”七皇子道,“她坚决要出家,就算是皇后也没有强迫别人的道理,这婚事自然做罢。”
他是一早就想好了要舍掉蓝家这位未婚妻,这样的污点他是不会留下的。
三皇子闻言,看了眼这七弟,小小年纪就如此冷酷无情,他得提防着点才行,省得哪天被他阴了都不自知。
“三哥,你为何这般看我?”
“没什么,你头上有根杂草,三哥帮你拿下来。”
七皇子腼腆地笑了笑,“谢谢三哥。”
“你我是亲兄弟嘛,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三皇子很是和蔼地道。
一时间,兄弟好地往大王爷府的前厅走去,那些兄弟们该到了。
大王妃薨了,容金氏等有诰命的妇人都要去灵堂吊唁,哪知她刚换好丧服,就看到女儿也同样一身素白地出现,遂惊讶道,“秋丫头也要去?”
“虽然不相识,但想着人死了,想去给她上一柱香。”容静秋道,就算是全了上辈子她对自己的照顾。
容金氏没有深究内情,只以为女儿是伤感了,确实,谁能想到当初在后宅到处蹿的何道婆会引来这么大的祸事,当初她也不为意,若不是自己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很可能也会着了道,这么一想,她顿时打了个冷颤,庆幸自己的幸运。
母女二人上了马车,直接就往大王爷府邸而去。
这里,容静秋不算是十分熟悉,不过她上辈子来这里赴过数次宴席,所以很多地方都还有印象。
大王妃甘氏的三个闺女,最大的也不过是十三四岁,小的也才五六岁,都披麻戴孝地在灵堂迎宾。
这葬礼的规格比起昔日的东宫太子妃容静春的葬礼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显然是高规格下葬的,她看了眼神色阴郁的大千岁,估计是他坚持要给甘氏死后的体面,不让人背后再去非议她。
赵祀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对周围的视线都没有任何察觉,自然是感觉不到容静秋那一眼的打量,不过有人却是注意到了。
容静秋恭敬地给甘氏上了一柱香,然后轻声地与甘氏的大女儿,即大郡主说了声节哀顺变。
没有母亲的小姑娘,日后怕是日子不会太好过,毕竟有后母很可能就会有后爹,别看大千岁现在悲伤成河,等新人入府,会是个什么境象,谁也不知道?
大郡主道了声谢,然后又低下头去,这是个腼腆的小姑娘。
容静秋没有与她多说,她毕竟不是上辈子的九婶婶,更何况那是皇家郡主,也轮不到她同情,所以她没在灵堂多待,而是由引宾的下人引路到安排好的屋子里去休息,容金氏遇到熟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这么快过来。
周围有不少贵妇和贵女坐着,容静秋的到来并不太起眼,但仍旧会有些目光明里暗里地打量她,这让她皱紧了眉头,四处找了下,没有发现小姐妹清澜郡主的身影,她悄然退下。
循着记忆到园子里的假山石后面歇一歇,这里清静。
只是坐了没有一会儿,就听到一把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跑到这地方坐着?”
容静秋的身体一震,回头一看果然是赵裕这个王八蛋,怎么哪哪都有他?
是不是她只要出府去做客,就会碰上他?
一想到赵裕,就会下意识想到钟渠,她赶紧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钟渠杀出来,她这才放心地拍了下胸脯,实在是不想在别人的府中闹出事来,尤其这还是甘氏的灵堂。
“你在找谁?”赵裕眯眼看她问了一句。
容静秋拿帕子扇了扇风,就是不看他,“反正不是看殿下。”顿了顿,“殿下不在灵堂那儿忙着,跑来这里做甚?那可是您的大嫂……”
“是大嫂,又不是亲娘。”赵裕凉薄地回了一句。
容静秋对他的回答没感到意外,这人的性子凉薄得很,估计上辈子她死了,他也只会说一句死了就死了,哦,如果他得胜了,她或许能得到个追封的皇后名号,可这些跟她有何关系?她人都死了。
她起身想要离开,实在不想跟赵裕单独相处,这让她的头皮都绷紧,正欲行告退,“小女子就不在此打扰殿下了……”
赵裕也没有拦她,而是笑道,“怎么?怕了,不敢跟本皇子独处?之前在灵堂时还大胆地盯着我大哥看,原来胆子这么怂啊。”
容静秋脸上客套的笑容顿时一收,这人怎么嘴那么欠,大千岁的年纪差不多都能当她爹了,更何况这是她上辈子的大伯,她可没想过跟他发展出什么关系来?
“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女子何时盯着大千岁看了?您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让人听到,我还活不活了?”最后,她也不顾尊卑直接表达自己的愤怒,“若我也被流言给逼死了,那我做鬼也一定不会放过您……”
“好啊,本皇子等着你拉我进地狱。”赵裕依旧笑道,根本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你,厚颜无耻。”容静秋顿时怒骂了一句。
赵裕却是逼近她,看她防备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生气的样子更好看……”
“登徒子。”容静秋打断他调戏自己的话,下意识就后退几步,“小女子先行一步了,殿下随便。”
哼,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转身就走,这回警觉心比刚才要强得多,毕竟她可不想成为流言女主角,什么与九皇子在人家的灵堂前幽会之类的,她光是想想,就浑身打冷颤,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真可惜,本皇子还有个重要消息要告诉你,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若是出了事,别怪本皇子没有提醒你……”
身后传来赵裕优哉游哉的声音,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继续前行,可是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到底有什么事是自己没注意到的?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心里一旦有事,她就会记挂着,于是已经走出了假山石的范围,她又跺了跺脚,咬紧一口银牙,转身回去找那可恶的男人。
赵裕依旧是那副坐没坐相地半挨着假山石坐在石凳上,仿佛时光一直停留没有前进,尤其是他此时一身孝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得过份。
哪怕已经见过他最美的样子,容静秋还是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美少年还是十分养眼的,可惜却没有一个好性子。
“回来了。”
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肯定句,显然是笃定她一定会回转。
容静秋的脸上没有笑容,而是走到离赵裕还有一臂远的地方站定,脚点地有些不耐烦地道,“殿下说话什么时候学会吞吞吐吐的?一口气说完岂不是爽快?”
赵裕挑眉看她,“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本皇子似的?”
容静秋一噎,上辈子太熟了,有时候跟他说话,就会忘了尊卑,此时反省过来,她扬起一抹假笑,福了福,“殿下误会了,小女子不是那个意思,小女子都没见过殿下几面,何来的了解?”
赵裕也笑看她,同样是假笑,摆明了就是不信她的说辞。
得了,容静秋也不跟他多费唇舌,直接问道,“殿下,好歹我们也算是同坐过一条船,那个什么重要消息到底是什么?”
“本皇子一时间忘记了。”赵裕伸手接住假山上一棵树掉落下来的枯叶,然后轻轻一吹,那枯叶随风飘起,在空中打着旋,最后落入池水中,还在那儿轻轻地打旋。
容静秋看呆怔了一会儿,等那枯叶落到池水里,她这才回过神来,她居然被赵裕的美色牵着鼻子走,顿时又自恼又气愤,小脸上嫣红一片。
赵裕这下子心情大好,就连眉梢也跟着飞扬起来。
“殿下这是耍着小女子玩喽?”容静秋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不是个会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有过多留恋的人。
“非也,非也。”
“那就请直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哪里是?”
容静秋此时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她刚才看过了,这附近连个下人都没有经过,可见是没有人在暗处的,那为何又不能说?
她深刻的怀疑赵裕是耍着她玩的。
“这个嘛?本皇子会给你下帖子告诉你的。”赵裕卖了个关子。
容静秋气道,“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她才不会受他要胁,从而与他有来往,总之她该收到的消息总能收到。
这么一想,她不想再跟他虚以委蛇了,僵硬地福了福,“小女子告退。”
“性子这么急如何能吃得热豆腐?”赵裕摇了摇头。
容静秋冷哼一声,“那也比殿下故弄玄虚耍着小女子玩要强得多……”
突然,她听到有人过来的轻微脚步声,顿时脸色大变。
赵裕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声,不过他依旧老神在在。
七皇子刚转过假山石,就看到那不讨喜的九弟在这此处乘凉,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怎么就九弟你一人?”
“不是我一人难道还有好几个?”赵裕眼神不善地怼回去。
“九弟别误会,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刚才……好像听到哪家姑娘的声音?”七皇子一副发现他秘密的样子,随后感叹一句,“九弟也长大了,是时候有思慕的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还没等他感概完,赵裕冷笑一声,不过是大了他一两岁,就别在他面前充什么哥哥的架子,“七哥这话也不怕被别人听去?我可不是七哥,搞大了人家的肚子还不认账,我若有喜欢的姑娘一定人光明正大地娶回家,怎会与她在这里偷偷摸摸的私会?”
七皇子本来还在微笑的,此时却是笑容一窒,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厉声喝道,“九弟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搞大了谁的肚子?你倒是说出来?”
赵裕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人家姑娘都够可怜了,我又何必说呢?”
“你今儿若是不说个清楚,我绝不会放过你的。”七皇子一把抓住赵裕的衣领,满脸威胁道。
赵裕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伸手四两拨千金般将他抓着他衣领的手拨开,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七哥,你为了当大哥的走狗,也是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真要弟弟我把人家的名字给点出来吗?要我说也行,蓝家……”
姑娘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七皇子就气急败坏地攻向赵裕。
当即,两兄弟打了起来,或者是小时候打得太多,两人都很一致的不去招呼对方的脸,反正衣服下的地方任打,脸却是不行。
不过,很快七皇子就败下阵来,他直接被赵裕给压制在地上。
“九弟,你真要与哥哥我做对吗?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
“非也,七哥不要误会。”
赵裕也不是真的要对七皇子什么,很快就松开了压制他的膝盖,这会儿他伸手把七皇子给提了起来,并且一副很友好的样子伸手将他松散的衣物给整理了一下,尤其是衣领的部分,真是一个用力,这七哥就要去阎罗殿报到了。
七皇子莫名地觉得背脊一凉,他忙推开赵裕的手,“哥哥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