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葳在齐右丞的手里吃了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搬救兵,于是一回到赵裕的身边,他就直接告状,手脚并用地演示了齐右丞这个太子太傅是如何欺负他的,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父亲,希望他像上回惩罚窦氏母女那样给他撑腰。
赵裕却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儿子,就连手中的奏折也没有放下,似闲聊般地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小小年纪的赵葳理解不了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爹爹给我教训他,打得他起不来……”
赵裕闻言,轻笑出声,随后想到儿子年纪还小,遂伸手轻点了下他的鼻尖,“如果你事事都要依赖为父,那要你又有何用呢?”顿了顿,又道,“这样的麻烦你应该想办法自己解决,为父是你的后盾,不是你手里的刀。”
爱子就要为之计,此一时彼一时也,如果事事都要他出头,那么儿子很可能就会养成依赖他的性子,这不是他乐见的继承人。
他需要的有狼性的继承人,而不是一只时时需要保护的羊。
赵葳对于父亲的话半解半不解,但从小的生存环境让他很早就学会看人的脸色,他看得出来父亲不打算出头,而是要他自己去对付那个讨厌的齐右丞。
“爹爹,齐右丞那么大,我打不过他。”他比划了一下齐右丞的高大。
赵裕笑着用手指了指他的大脑,“体力上打不过,那就用脑子,你好好想想,为父还要批奏折,莫要再吵为父。”
说完,他就专心致志地看起奏折,但眼角余光还是会瞥一眼儿子,看他还在原地傻站着,他也没有再出声指点,有些事总得要他自己想通才行。
齐右丞回到府里也是阴沉着脸色,他本来这个太子太傅就当得不情不愿,如今还要去一群毛孩子,那就更是郁闷了,所以府里的人看到相爷神色不佳,哪还敢上前捻虎须,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齐傲儿却是例外的那个,她做了些吃食端过去给父亲,看到父亲在生闷气,于是上前孝顺地给父亲捏了捏肩,试探地问道,“爹,这是在跟谁生气啊?”
齐右丞先是没有吭声,随后想到这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于是脸色好看了此道,“没什么,你女儿家家的不需要管。”
“可是为了薄景然那小子?”她是知道父亲与薄景然斗得厉害的事情。
这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不是这个,齐右丞说不出来他一个大人跟小孩子计较的事情,这有损他的颜面。
齐傲儿没能在父亲的嘴里套出话来,最后只好放弃追问这个问题,遂问起了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爹……那个……太子怎么样?”
齐右丞正吃着女儿亲手做的吃食,结果听到这句话,遂皱眉看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赵裕如今的作派,显然是不打算立自己的女儿为后了,只怕退而为妃那小子也不会要,这深深地刺痛了他一个老父亲的心,自己的女儿如此优秀却被人如此嫌弃,只要是个父亲都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他现在也渐渐打消了让女儿进宫的想法,赵裕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没必要让女儿再掺和了。
齐傲儿有些难以开口,但最后还是抬头直视父亲道,“爹,女儿打算与太子培养一下感情。”
齐右丞猛地抬头看向女儿,若不是看到女儿坚定的眼神,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一时气涌上来,他把筷子一放,严厉地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齐傲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直接说又说不出口,于是只好道,“陛下膝下现在只有太子一个孩子,女儿想要试试,如果让太子亲近女儿,那么女儿进宫一事就好办了,爹,女儿不能输。”
她不能沦为京城的大笑话,所以她一定要登上那个最尊贵的位置。
齐右丞确定女儿不是开玩笑之后,并没有一口就答应了她的想法,而是以考虑考虑为由把女儿打发回去了。
齐傲儿离开父亲的住处,虽然走在府里熟悉的道路上,但脑海里却是十一王妃说过的话。
十一王妃那会儿感慨地道,“陛下有多宠太子,你们是没见着,若是见着了,只怕自家男人都得扔,”然后在众人好奇催促的目光下,这才用羡慕的口吻道,“陛下是真的亲力亲为地照顾太子的起食饮居,半点不假他人之手,非但如此,太子至今都与陛下同住,并没有搬到东宫去,你们说,谁家的男人能这么细心地照顾孩子?能抱一下就不错了……”
这话引起了不少已婚妇女的共鸣,毕竟自家男人就是个甩手掌柜,别说亲手照顾孩子了,回到家里来能多看几眼孩子就不错了,省得把精力都用在小妾那等狐媚子的身上。
话题说着说着就偏了,十一王妃当时说,“依本王妃看,如果有谁能得到小太子的认可,那么谁就能正位中宫,陛下不可无后,这未来的皇后的人选就看小太子的了。”
这话大家也都点头同意,更有人补充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哪家还有没嫁的妹妹倒是可以找借口进宫试一试,反正太子还小,还是能笼络的年纪……”
“没错,没错……”附和声不绝于耳。
齐傲儿听了一耳朵,心里不由得蠢蠢欲动,虽说这样的法子或者有损她的威名,但是,能达到目的才最重要的,父亲教过她,目的才是最重要的,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既然赵裕不打算履约,她就逼得他履约,把那小杂种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或者是个好办法,目的达到之后,再想法子处决掉那小杂种也不迟,就像他那娘那样,只要挡了她的路,她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搬开。
只是要以什么名义入宫呢?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身为太子太傅的父亲,或者她可以借父亲的名义进宫给小太子授课什么的,但是刚才看父亲的意思似乎不会同意她这个想法,那她就得另辟蹊径。
最终,她找上了十一王妃,送了厚礼给她,目的自然是请她代为引见淑太妃。
十一王妃看着那些厚礼,笑得合不拢嘴,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宫里目前份量最重的长辈就是淑太妃了,以前先帝那位嚣张的夏贵妃随先帝而去之后,就没有人能压过养过赵裕一场的淑太妃的风头了。
若不是淑太妃不愿意争,要不然封一个太后也不在话下,为此十一王爷是颇有微词的,他觉得母亲养育了赵裕一场,要个太后的名号也不过份,不过这些想法最终被淑太妃给压住了,她不许儿子去向赵裕要太后这个名号。
齐傲儿进宫拜见淑太妃,淑太妃对这个齐右丞的女儿颇为热情,两人都有心拉拢对方,遂一拍即合。
淑太妃听了齐傲儿进宫的诉求之后,当即笑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这可是好事,像齐姑娘这样的女子当陪伴在陛下的身边,放心好了,本宫到时候帮你一把便是。”
“那就谢过淑太妃娘娘了。”齐傲儿忙行了一个礼。
淑太妃笑着亲自扶起这个京城贵女,有些可惜这人不是自己的儿媳妇,当初儿子要娶妻时,她曾考虑过这个齐家老女,比自家儿子大几岁算什么,老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关键是齐右丞的势力能帮助到儿子。
只是很可惜当时的齐右丞不接这个茬,而齐朱氏更是打哈哈地不愿意正面回答她的试探,她这才作罢,转而给儿子求聘了另一个名门贵女,可这个儿媳妇却让她失望了,非但没有成为儿子的贤内助,还差点连累儿子失了君心,真真可恨。
思及此,她不着痕迹地严厉地看了眼不争气的儿媳妇,现在只能先忍着,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再换一个也不迟。
十一王妃感到背脊一凉,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只能莫名其妙地搔了搔头,婆母这寝宫一向跟她犯冲,每每来这里都感到一阵的凉意。
这边两人会面的事情,陈斗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转身就禀报给了赵裕知道。
赵裕赞赏地看了眼陈斗,这太监年纪不大,但办事却颇为牢靠,很多时候不用他多吩咐,他就悄然地把事情办了。
不过,他没想到齐傲儿会跟淑太妃搅和到一起,眯了眯眼,他道,“继承盯着这二人,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是,奴才知道了。”陈斗立即应声。
他知道自己终于让帝王信任了,看来真正取代冯得保,那是指日可待。
齐右丞授课之严厉让他被一众小萝卜头给记恨上了,金三的儿子金池被打得最多,记恨就最深,他比赵葳大上几岁,于是怂恿道,“太子,我们得给点颜色那齐老头看,不然他是不会将殿下您看在眼里的。”
赵葳虽然人小,但是在恶劣的环境里面成长的,一听金池这句话,顿时双眼就盯着他看。
金池被小太子看得背脊发凉,他出的馊主意是他娘小周氏教他的,小周氏是这么跟他说的,说是做什么都要太子出头,那么出了事之后,自有太子背锅,他就不用受罚了。
其他的几个伴读,头脑转得快的都听出了金池的意思,有看好戏的在一旁观看,有真心为赵葳着想的却是暗地里拉了下赵葳的衣角,示意他不要上了金池的当。
好一会儿,赵葳这才道,“金家表哥说得没错,确实要给齐老头一点颜色看看。”
金池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又凑上前给赵葳出主意。
赵葳听完后,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学着大人那般背着双手在身后,看着金池道,“金家表哥既然出了这主意,那就由金家表哥去实施吧。”
“我……”金池可没打算自己亲身上阵,齐老头可是当过宰相的人,他哪里是他的对手?
赵葳却是踮脚伸手轻轻地拍了下金池的肩膀,“金家表哥,努力干,我……孤信得过你。”
顿时,金池焉了,太子下达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从,父亲教过他要忠君,而这个君就是太子。
而齐右丞并不知道孩子们都想造他的反,而是依时过来给赵葳上课,其实不可否认,赵葳的资质相当好,这孩子学东西极快,而且还能举一反三,是个好苗子,若不是帝王家的,他或许会喜欢这个孩子。
齐右丞到底是当过宰相的人,俗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一个老人,也不好真跟一个小娃娃计较,于是最近的授课体罚都少了许多。
但是孩子们记仇啊,不是你体罚变少了他们就会说你好,而是要想方设法地讨回来。
不过像是在门上放水桶这类的低极手段,这些孩子们都没有采用,这样太容易就能知道是他们干的,回头少不了还是要挨一顿揍,不,只怕一顿还不够,回家只怕还要再挨打。
因而他们选择了在户外实施计划。
齐右丞每天进宫出宫的路线都是固定的,这个老头很少会改变行走的路线,他们要做手脚的就是这段路线。
所以当日授完课之后,齐右丞转身就走,多看一眼这群毛孩子都嫌累眼。
赵葳制止一群小伙伴偷偷跟上去看结果,那样目标太明显了,齐右丞身边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把侍候自己的内侍派了出去,他们等结果便是。
结果就连赵裕都知道了,齐右丞在出宫之时,不知道踩到什么结果摔了一跤,摔跤就算了,他还在外力的作用下直接滑向宫里的护城河,最后他的侍卫都来不及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右丞掉进了护城河。
这事就这样惊动了赵裕,齐右丞毕竟是三朝元老,赵裕也不好半点都不关心,只好先将手头的事情扔下,赶过去看看情况。
齐右丞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等太医一番救治之后,他睁眼第一个看到的是赵裕,刚想说些什么,结果一群孩子奔过来跳到他身上,都大喊着,“太傅——”
他刚喘了两口气,然后就被这群熊孩子一跳就又岔了过去,顿时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赵葳拉了拉父亲的手,“爹爹,可怜的太傅是不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