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这可大意不得,毕竟快成亲了,这子嗣更马虎不得。”淑妃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热切道,“本宫这就把杨大夫唤来给你复诊。”
容静秋赶紧一副感激的样子道,“那小女子就谢过淑妃娘娘了。”看来淑妃已经忘记了最初是她把杨仲文从江南请来的。
淑妃轻拍了下容静秋的手背,然后着人把杨大夫给唤来。
杨大夫脸色沉着地进了甘泉宫大殿,这段时间他一直被拘在皇宫的太医院里,心里已是老大不爽,他几次请辞都被淑妃拦下,淑妃这人表面看着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实则霸道不已,这种做风让他不喜。
遂,他的脸色好看不起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容静秋,他微愣了愣之后,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杨大夫来得正好,快给容姑娘把下平安脉。”
听到淑妃的吩咐,杨大夫这才上前给容静秋诊脉,容静秋暗地里使了个眼色,一向耿直的杨大夫这次却立即会意,不动声色地给容静秋把了脉后,道,“容姑娘的身体比之前已是大好,虽已不碍子嗣,但之前亏损的没能补回来,还是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最好能固本培源一番。”
淑妃一听,顿时眉头紧皱,毕竟容静秋大婚在即,她再把杨仲文拘在身边给她调理身体似乎不太妥,只是这么好用的大夫她是真不想放人。
“既然如此,那杨大夫就按照之前那样给容姑娘调理身体。”她轻声道。
杨大夫忙应声道,“是,娘娘。”
容静秋趁机道,“东宫的齐侧妃也有劳杨大夫给她诊治,她之前也深受绝子药的毒害,算来有数年光阴了。”她得赶紧把这件事给落实了,不然她一走,淑妃很可能会找理由推脱,毕竟淑妃这人说的比唱的好听,遂又道,“娘娘,既然杨大夫此时就在这里,择日不若撞日,就让杨大夫现在就跑一趟,早一天给齐侧妃看诊就能早一天治好,不瞒娘娘,小女子经历过这些,能体会到齐侧妃急切的心理,娘娘身为人母只怕体会比小女子更深吧。”
淑妃怔了怔,她本想先拖一拖,日后再找个借口说不记得了,一来不想介入东宫女眷之间的争斗,她怕皇后会误会,觉得她的手伸得太长,竟敢管起太子后院的事情;二来实在是这杨大夫医术高明,她想把这人留下来当个专属大夫,防着日后自己再遭人暗算。
这次的病情她始终没能查出是谁暗中向她动的手,就更不敢掉以轻心,自己的仨个儿女还小,她哪敢真的撒手人寰?没有生母扶持的皇子公主在这宫里过得比猪狗还不如,她是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沦落到如斯境地的。
但如今容静秋把她架到火上,更何况之前为表示大度她已应下此事,如今更不好反悔,不然只怕容静秋着恼,日后给赵裕吹枕边风,离间他们的“母子”亲情,那损失就大了。
心里衡量一番,她笑道,“容姑娘说得有理,那有劳杨大夫现在就跑一趟东宫吧。”
杨大夫直觉得心累,周旋在这些贵人之间实非他心愿,但如今想要摆脱掉这一切谈何容易?心里长长叹息一声,只能面不改色地道,“是,娘娘。”
他收拾自己背来的药箱,然后朝淑妃行了一礼,这才退出去准备前往东宫,至于那个齐侧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已经懒得去猜测了。
东宫,齐傲儿和齐侧妃姐妹俩暗地里争吵了一番,看到庶姐一反常态的样子,她甚是气恼,“庶姐,你这是在上她的当?她那是要离间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哪会真为你着想?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我还能害你不成?”
她是万万没想到容静秋会反过来离间她与齐侧妃,而齐侧妃这个蠢人居然会上她的当,这才是她愤怒的点,若不是这个庶姐还有利用价值,她才懒得在这里跟她废唇舌。
齐侧妃抚着自己的额头状似无力地道,“妹妹,这么些年你想要谋什么,姐姐我何时不配合了?我就想要个孩子,你就成全我吧?再说那新太子妃还没进东宫呢,我们现在做什么都是多余的,更何况人家姐妹不上钩,我又有什么法子?”
齐傲儿看着一副罢工样子的庶姐,怒气不由得又上升了几分,她就不信容家姐妹真能坐得住,容静季养着那个小皇孙就是个招仇恨的,那新任太子妃哪里会放过那小皇孙?当然这是她乐见的局面,最好这两方斗得两败俱伤,她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那个小皇孙同样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将来太子真的登基,她是一定要当皇后的,她也同样容不下那个孩子,下一任皇帝一定要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
此时她眯着眼睛打量着齐侧妃,居然想要生个孩子,也不照照镜子她配不配?
嫡妹那边轻蔑的目光,齐侧妃岂能半点也感受不到?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她开始有些恨上这嫡妹了,真是厚脸皮又无耻,什么京城第一才女,她呸!
正在姐妹二人内心生嫌隙的时候,外头守门的宫女禀道,“侧妃,有个姓杨的大夫在外面……”
江南来的杨大夫?
齐侧妃一听,猛地站起来,急忙回道,“赶紧让,不,是请杨大夫进来。”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然后到主位坐下,心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有几分激动之情,她想请这杨大夫来看诊已经想了好久,如今总算如愿了,感觉一个孩子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此时对容静秋也升起一分好感,她是真没想到容静秋办事效率会这么高,这才半下午的时间,人就给她请来了,让她之前的猜疑之心瞬间歇下了。
齐傲儿也是满脸惊讶,她以为容静秋只是说说罢了,毕竟之前她跟她提及时,态度并不真诚,哪曾想,这么快她就被打脸了。
看到那江南名医由数名太监陪同下进来,她感觉脸火辣辣的难受,遂径自起身离开,并没有理会那江南名医。
齐侧妃看到这嫡妹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暗地里冷哼一声,这会儿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杨大夫的身上,遂十分热情地招呼杨大夫。
齐傲儿在门外看了一眼里面的热闹场景,阴着脸转身就走了,这个庶姐真是不知所谓,看来要给她一点教训才行,不然她会忘了自己姓齐。
攥紧手中的帕子,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出宫回府。
齐侧妃正接受杨大夫的诊脉,听到亲信在她耳边禀报的消息,脸色微微一沉,、齐傲儿应该是带着怒气离开的,她得防着她动手脚,不过此时有外人在,她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亲信立即会意,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杨大夫看了眼齐侧妃心思深重的脸色,当即皱眉道,“侧妃的身体如今像筛子一样,需要补缺的地方太多,恕草民直言,您这身体想要孕育子嗣难于登天……”
“杨大夫,你也没有办法?”齐侧妃还没有听完,就先惊呼道,“当日你可是医好过容姑娘的。”
杨大夫摇头道,“您的身体与容姑娘的不同,一来她年轻,二来她底子好,三来发现得早,而侧妃您这已是陈年积累于筋脉当中,想要根除并不容易,但再好的大夫要医治好病患的身体都需要病患的配合,侧妃您的心思并不在养病上,那草民也是无能为力的。”
齐侧妃一听,就知道这杨大夫话里有话,那是不满她刚才的行为,这让她有苦难言,不管如何,她都要试一试才行,于是道,“杨大夫,你放心,我一定会配合你所有的治疗手段,还请你务必要尽心为我医好这陈年宿疾,拜托了。”
她甚至起身给杨大夫行了一礼。
杨大夫急忙惊跳起身行礼,并不受齐侧妃这一礼,“侧妃无需行此大礼,医者父母心,草民必定尽心尽力医治每一个患者。”
其实齐侧妃这个案例很有挑战性,身为一个医者他此时是很兴奋的,若能医好她的不孕症,那自己的医术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这可比医治淑妃有意思多了。
齐侧妃闻言,这才放下心中那块名为怀疑的石头,但这人是容静秋推荐的,为了稳妥起见,容静秋那边也不适宜翻脸,看来虚与委蛇还需要一段时间。
赵裕和容静秋离开甘泉宫回转东宫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杨大夫,容静秋突然拉了拉赵裕的袖子,低声道,“我想与杨大夫单独谈两句。”
赵裕侧目看她,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此时仿佛更黑了,很可惜容静秋并不怕他撂脸子,直接就道,“我得问问他给齐侧妃诊的脉象如何。”此时她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其实她对杨大夫是很有信心的,人家上辈子就治好了她的不孕症,所以她是半点也不怀疑杨大夫的医术,想要与他单独说话,是有其他话要说。
赵裕声音清淡地道,“半刻钟时间。”
容静秋心里骂他小气,面上却是笑道,“足矣。”然后指了指跟着杨大夫的数名太监,“这个就麻烦殿下支开一会儿。”
赵裕冷哼道,“我真是对你太好了,让你现在都能理直气壮地支使本皇子做事。”
好久没有听他自称本皇子,容静秋其实还有点怀念这自称呢,“殿下说的是什么话?您能者多劳,我一弱女子也只能求助您罢了,您……”
赵裕冷脸喊了声“停,”看到她安静下来了,他这才露出一副他才不信她鬼话的表情,带着周身冷气上前让那几名太监离远点,然后自己站住不动,示意跟着的冯得保计算时间。
容静秋有些恨得牙痒痒地跺了跺脚,禀着不浪费时间的原则,她上前与有些懵的杨大夫道,“杨大夫,齐侧妃的不孕症你有把握能治好吗?”
杨大夫一听容静秋是问这个问题,于是如实地回答。
容静秋一听,这跟自己想象中的答案差不多,一边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地小声道,“杨大夫,委屈你了,尽管给她开药诊治,万大事还有我给你兜着,等此事了了,我必定想办法让你回去江南,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困在这皇城中的。”
她知道杨大夫心不在这里,外面的天地更适合他这样耿直的医者,更何况他会困于此也是由她而起,那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就得想法子还他自由,要不然良心过不去啊。
杨大夫微微怔了怔,没想到容静秋会这么说,这让他内心很是温暖,遂朝容静秋做了一揖,“那多谢容姑娘了。”
“杨大夫客气了,该是我多谢杨大夫数次的帮忙。”容静秋忙回礼道。
杨大夫再转身离去时,心境不如之前沉重了,毕竟容静秋给了颗定心丸他吃,这让他安心许多,打算开给齐侧妃吃的药方子也可以再修改一下,有了容静秋的担保,用药可以再大胆一些。
容静秋身边的九皇子他是认得的,所以才对容静秋的保证有了信心,这一身正气的小姑娘不至于会骗他,他自认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还没等杨大夫走远,赵裕就沉着脸上前一把抓住容静秋的手道,“我们也走。”
容静秋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自动道,“我没跟他说什么,就是让他放心大胆给齐侧妃用药,反正出了事还有我们九殿下说情,太子不会责罚。”然后朝赵裕眨了眨眼。
赵裕顿时气结,伸手掐了掐她的俏鼻梁,没好气地道:“你倒是会给我找差事。”
“能者多劳嘛。”
容静秋再度把这顶高帽子给他戴,这让赵裕一时间有想打她屁股的冲动。
看着赵裕不豫的神色,容静秋这回不敢财轻捻虎须,乖了几分。
其实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要不然杨大夫不会大胆开方子,初期一定要让齐侧妃看到疗效,这样后面治疗效果慢点,她也不会缺少耐心,更重要的是不会单方面撕毁两方的合作,等她把那继任太子妃的火力都吸过去了,容静季暂时就安全了。
对于这个治疗过程,她上辈子经历过,最有发言权。
容静秋这些隐秘的想法并没有说给赵裕听,但赵裕一下子就能猜到她的想法,遂,握着她的手重了一些。
容静秋不敢喊疼,今日招惹他好几回了,所以得懂得见好就收。
欢聚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容静季舍不得容静秋和容鹭的离去,一直握着两人的手不放,眼里的泪水无声地滴落,下回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一旦进了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再想脱身那是痴心妄想。
容鹭眼眶也红了,不过能见到姐姐一面,他已是很心满意足了,再奢求那是强人所难了。
容静秋倒是情绪颇为稳定,有一就有二,太子能为容静季开恩一次,就会有下次,所以这离愁别绪真的没有必要,于是她伸手给容静季抹了抹眼泪,“别哭,只要活着就还会有再聚的一天,所以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容静季点了点头,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此时却是忍不住泪水直流。
小皇孙看到容静季哭,突然大哭出声,这一哭吓到了众人,容静秋赶紧松开容静秋和容鹭两人的手,转身去抱他哄起来,哪知小皇孙却用小手轻轻地给容静季抹眼泪,“姨姨,不哭。”
小娃儿的话让容静季的鼻子又是一酸,童言童语显得那么真实。
容静秋上前抱了抱两人,然后才拉着容鹭转身离去,“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出宫了。”
容鹭不停地回头朝容静季挥手,容静季抱着小皇孙追了几步,最后还是理智地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离去。
太子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最后还是缓步走过去轻轻地拥住抱着孩子的容静季,“别难过,下回孤再安排你们见面便是。”
容静季一听这话,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急切地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孤从不打诳语。”
得了太子的保证,容静季这才破啼而笑,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并没有意识到两人尴尬的举动。
无数次转头看向姐姐的容鹭,在看到太子拥住自己姐姐时,顾不上离愁别绪,嘴张大的能吞进一个鸡蛋。
“好了,别看了,六妹妹脸皮薄,你这样看着,她会不好意思的。”容静秋伸手掰回容鹭的脑袋,自己却是暗自叹息一声,希望容静季不要这么轻易就动情,不然只怕受伤的人会是她。
不管太子将来还会不会再坏事,但太子身边的女人不少,爱上这样的男人,女人势必要吃尽苦头,毕竟于太子而言,女人从来都不是必需品,他的爱情太廉价。
容鹭的心境恰恰与容静秋相反,若自家姐姐能得宠于太子,应该是好事吧,在他的认知里,得宠的女人才有资格过得好,他希望自己的姐姐过得好。
赵裕看了眼心思迥异的姐弟二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容静季能不能过得好,跟他八杆子打不着。
亲手扶容静秋上马车,然后自己才上去。
容鹭看了眼,没敢麻烦这未来姐夫,自个儿麻溜地爬上了马车,然后在车厢里寻了个角落待着,不希望自己碍未来姐夫的眼。
对于这未来小舅子的识趣,赵裕很是满意,表情总算和缓了一些。
容静秋瞥他一眼,鼻子微微哼了一声。
一趟东宫行,容鹭得到一个进国子监学习的名额,这让定远侯府里的其他庶子都羡慕了一番,有个好姐姐还是不同的。
容澄的感受就复杂了一些,因为容鹭不是读书的料子,他也就没为这个孩子谋划这些,怕他进去之后发现自己资质太差会自卑,反而不利于他的成长,但这些担忧,在想到容静秋之前说过的那番苦其心志的话面前,又化为乌有,或者是他太过于保护孩子,才会将两个儿子都养废了,此时他难得地自我反省,不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容金氏的身上。
这个年容静秋过得并不轻松,容傅氏总爱带她出门去给人拜年,至于容金氏,那天脸色不佳地退席后,容傅氏就不再指望她。
容静秋也不好推却,遂只能跟在容傅氏身后去跟京中贵妇交流,反正这些人她大多都知道其禀性,不说别的,至少要讨喜还是很容易的。
哪知,在大长公主府里却遇上了夏薇,这段时间两人都有通信,对于夏薇的现状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夏薇高兴地拉住容静秋的手,两人相见恨不得转个圈圈表示喜悦。
只是总有人会跳出来煞风景,容静秋听到夏薇身后有人轻咳数声,听声音颇为不悦,遂偏了下头朝夏薇的身后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夏薇的生母夏王氏那张严肃的脸。
夏王氏这人,容静秋是极其陌生的,上辈子几乎没怎么见过,那时候的夏贵妃极其不待见娘家人,哪怕是这个亲娘,在她那儿也是排不上号的,夏王氏很少出现在宫廷中,甚至也不是宴席上的常客,没人想得罪如日中天的夏贵妃,所以谁会不开眼地请夏王氏来添堵?
夏薇一听到这咳嗽声,忙惊得转身看向母亲,然后紧张规矩地站好,“娘,”然后想到容静秋,她忙又道,“这是定远侯府的容三姑娘,我跟你说过的,她与清澜郡主都极照顾女儿……”
夏王氏这才正眼看向容静秋,她当然知道这个少女的存在,宫里的夏太后亲自安排两人相识的,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人罢了。
她并不太喜欢容静秋与自家女儿亲近,毕竟在她的眼里,自家这个赔钱货是有瑕疵的,就更怕别人知道,无奈她拗不过宫里的夏太后,遂只能允许她与夏薇往来。
再想到这人会是未来的皇家儿媳,她还是按捺住性子点头道,“容姑娘,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