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未来的美好又平静的生活在向她招手,容静秋的脸上就浮起一抹笑容,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是她上辈子死前最大的希望。
到时候还可以畅游杭州西湖,那是怎一个美字可以形容?
一旁的林兰儿和梅儿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自家姑娘笑得有些诡异,可她们却不知道她为何而高兴?心下都开始暗暗猜测,可是却没有什么头绪。
反倒是林安氏似乎感觉到什么,皱了下眉头,不过看到儿子林可达还在,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哪怕是亲儿子,也不是事事都能告知的。
容静秋与林可达商量了与薄景然见面的时间地点,一切商定后这才让林可达离开。
看到儿子林可达告退出去,林安氏又找了些由头把屋里的大丫鬟都打发出去,屋里没有了旁人,这才道,“姑娘?”
容静秋一看奶娘的样子就知道她有话要说,于是笑道,“奶娘想跟我说什么?”
“那个什么薄公子……姑娘是不是对……他……”林安氏一时间还在组织着语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得清楚明白,又怕是自己多想,到时候姑娘就尴尬了。
容静秋没想过瞒骗林安氏,于是大方地点头道,“奶娘,没错,我看上他了。”
林安氏顿时大惊道,“姑娘说的是什么话?那可是江南人士,您若嫁他,就得离乡背井到江南去,这女子远嫁,到时候若受了委屈,想找娘家人出面讨个公道都难,姑娘可得三思啊,在京城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不好吗?”
她的姑娘糊涂啊,怎么会生出这样可怕的想法来?
她自己就是过来人,因为没有娘家人可靠,只能被夫婿欺负,最后不得不卖身为奴才能保全自己,最后幸得老天爷怜悯,自己的一双儿女也回到了身边,跟姑娘在庄子里生活,也算祥和安宁。
她这一辈子不求别的,只求儿子能娶个好妻子,女儿能嫁个好夫郎,还有就是自己奶大的姑娘,一生平安顺遂,夫妻恩爱。
每每烧香敬佛,她都许这三个愿望。
容静秋看到自家奶娘那急切的样子,不由得心有点软,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奶娘,江南是个好地方,那儿人文荟萃,你会喜欢那里的,相信我,至于有没有娘家人撑腰,你刚才也听到林大哥说了,薄三公子的家风清明,凡事都会讲道理的。”
“我的姑娘哟,什么家风清明不过是上下嘴唇子一碰说说罢了,您亲眼瞧见了?还有那薄三公子,您也没见过人,怎么就凭可达的一张嘴就信了呢?没错,可达是我的儿子,可我不会偏帮自己的儿子,他的见识有限,能简单区分个好人坏人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能相到合适的夫婿人选?”
林安氏对自己儿子是没有信心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若是将来姑娘过得不幸福,很有可能反过来会怪罪自己儿子,虽然这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她要防患于未燃啊。
在她的心里,这三个都是她的孩子,她也与全天下的母亲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可以相亲相爱,若有不对的苗头早早就扼杀掉。
为了这个愿景,她时刻都提点自己的一对亲生儿女,千万不要起了私心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情,不然到时候就别认她这个亲娘,尤其是儿子,毕竟姑娘现在的私产都是经过他的手,这一大笔银钱很有可能会迷了人眼。
容静秋没有当过母亲,她理解不了林安氏这种隐秘的愿望,一如她不肯与容静冬亲近,同样也对容金氏的头疼视若无睹,有些事情,只有身处其位才能更深的感受。
但她不是不分好歹的人,林安氏是关心她才会这么说的,甚至连儿子也不惜诋毁,她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就连声音都放柔了许多,“奶娘,我不是相信林大哥的话,而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再说婚姻之事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这是两个家族之事,我的娘家实力摆在这里,将来嫁过去了,夫家也会高看一眼的,要欺负我之前也会先掂量掂量,你说是不是?”
“还有,我就是那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吗?我不会反抗啊?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不好,那百倍千倍还之。”
说到最后,她的小脸严肃起来,就连声音里也有了一股肃杀之气。
林安氏听了之后,非但没有放心,反而心往谷底沉下去,自家姑娘的傲气她是知道的,她怕她以后与夫婿会针尖对麦芒,一如容金氏和侯爷容澄那样。
“姑娘……”她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最后又找了个理由,“可那位薄三公子克妻啊。”
克妻总是个大杀器了吧,她希望姑娘能知难而退。
容静秋却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我还被人传吃了绝子药日后无子呢,你说这种传言可信吗?薄三公子是个光风霁月之人,那些个什么已死的未婚妻,搞不好都有隐情呢,光凭流言去判断一个人,那岂不是有失公允?”
得了,林安氏总算明白了,自己是说不过姑娘的,她说一句,她总有十句来堵她的嘴。
容静秋微笑地道,“奶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每做一个选择都会有自己的考量,请你相信我。”
这话让林安氏动容了,她只是一个仆人,可姑娘却待她如亲母,这份亲情的建立是她与姑娘的缘份,于是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姑娘,老奴不多说别的,只是希望姑娘做决定时能三思而后行。”
容静秋笑着抱了抱林安氏,“你放心,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要一辈子平安顺遂!要身边的人也一样长命百岁!
还有她娘容金氏,上辈子她早早地被赵裕送离了京城,身边也没有得用打探消息的能手,所以京城的消息一直不通。
她到死也不知道亲娘最终结局如何,是侥幸逃生了还是惨死于兵祸之中?
她这辈子已经无从得知了,不过想到她与亲爹容澄糟糕的夫妻关系,只怕真的有了危险,容澄会护住小妾傅姨娘,也未必会护住她,那就只能看她亲哥是否有良心了。
这辈子,她若是能在江南站稳脚跟,到时候京城动乱一起,她倒是可以提前找个由头接容金氏到江南去,这样一来也能护她一世周全,算是全了她的生育之恩。
展望未来,那是一片光明,这一夜,她睡了个好觉。
可她睡好了,她身边的人却是辗转反侧。
林安氏早早就起来了,梳洗过后就换好衣裳去客栈找儿子林可达。
林可达被亲娘吵醒,遂有几分不满地道,“娘,我刚回京没多久,您就让我睡个饱觉,可好?”过不了多久,他又要起程跑西北去贩货了,他娘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他呢?
林安氏眼里有些许歉意,尤其是看到儿子眼里的红血丝,不过心里有事,她到底还是道,“跟娘说说话,回头你再睡。”
林可达被吵醒了,这会儿也没了睡意,于是直接起了床,简单梳洗了一下,这才坐到一边,“娘,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他娘他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心事,她是不会一大早就摸来了。
“你跟娘细说一下那个薄还是厚来着的江南公子……”
“薄三公子。”
“对对对,就是他,你再仔细跟娘说说,别有遗漏的。”
“娘问他做甚?”林可达有些狐疑。
林安氏朝儿子的后脑勺一拍,“你问那么多做甚?为娘问你自然有为娘的道理,你说便是。”
林可达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无可奈何地把话又细说了一遍,然后自家亲娘就像抠字眼—样,逐条逐条地问清楚,看那架式像是选女婿一样认真。
选女婿三个字一出现在脑海,他瞬间就抓住了亲娘异样的地方,眼睛不由得都张大了,他娘不会想把薄三公子跟他妹子林兰儿放在一块儿吧?
这怎么可能?
那是江南的大儒之家的公子,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是不可能会看上他妹子林兰儿的,人家那条件是非大家闺秀不娶的,再说他妹妹大大咧咧的,说话又乍乍呼呼的,哪里配得上薄三公子那等人物?
林可达正想要把亲娘的想法给掰正回来,可是一个醍醐灌顶,不对,他亲娘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就算盼着兰儿嫁个好人家,那也不会把主意打到门不当户不对的薄三公子的身上。
那只能一个解释能说得通,这是为容静秋相对象。
别家的奶娘对自己奶大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不清楚,但他亲娘是真把容静秋当成亲生孩子看待的,这也是他兢兢业业的原因所在,他不希望亲娘为他们担心。
再说容静秋虽说是主子,但她对自己这半个兄长是极为尊重的,一声林大哥就将他与其他下人区分开了,对他妹子林兰儿也颇为纵容,要不然养不出兰儿那样的性子。
心里想明白之后,他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仔细地跟他娘林安氏把话说清楚,然后想着等会儿要去再试探一下薄三公子,一旦把这人当成未来姑爷去看待,那一切就不同了,评判标准就要严苛许多,尤其是薄三公子克妻一事,他现在极于想弄清楚来龙去脉。
以前当笑话来听,现在却要当成正事去办。
林安氏也是聪明人,一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心知肚明,最后叹了口气道,“你尽些心,这事不能马虎,我虽不赞成,但反对无效,现在只能尽量找出这是个靠谱的人或者是不靠谱的人的证明。”
这话有点绕,林可达却是听明白了,遂笑道,“娘,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
林安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自家姑娘打算要远嫁,她还要去探一下夫人容金氏的口风,最起码也要试着去敲一下边鼓,毕竟同为母亲,她相信容金氏只要不是脑子进水了,也不会同意女儿嫁到鞭长莫及的地方去,这是全天底下母亲的共同想法。
所以容静秋一起来,就没有看到奶娘林安氏的身影,一问这才知道到正房去了,她偏头一想,就什么都了然于心了。
唉,她的奶娘就是这么可爱,行动力杠杠的,叫她如何不爱她呢?这是一个甜蜜的烦恼。
已经给薄三公子递了拜帖,那她想着这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个好印象,于是开始翻箱倒柜地把自己新做的衣物都拿出来,在铜镜前一一比了比,一定要选出一条最合适的。
林安氏在容金氏那边闲聊了一通敲了边鼓之后,一回转,就看到几个大丫鬟都忙得团团转,拿衣服的拿衣服,拿首饰的拿首饰,看那架式好像自家姑娘要大婚一样。
“这是在忙什么?”
听到她问话,林兰儿忙转头跟亲娘道,“姑娘在挑衣裳。”
“挑衣裳做甚……”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就看到容静秋比着一套带着夏天气息的艾绿色衣衫,飘到她面前,“奶娘,你看我穿这件如何?是不是很清爽?”
林安氏正想认真看看,梅儿又拿来一套丁香色的衣衫过来,“姑娘,我觉得这个颜色好,显得姑娘肤色白。”
“不对,我觉得这个绯色的好,这颜色鲜艳夺目,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得见,想忘都难。”林兰儿也赶紧拿着自己看好的衣衫过来道。
容静秋一改往日淡然的作派,接过这两人手中的衣裳开始比了起来,然后几个大丫鬟你一句我一言地开始讨论起来,屋子里遍地都是衣裳首饰。
林安氏的忧心非但不去,更添了份担心,自家姑娘这热头劲儿前所未有,年轻姑娘若陷入爱情当中,万一男方无此意,只怕姑娘要伤心失望了,不知道姑娘有否想过?
容静秋哪会不想这个问题?
可她列过自己的优点,也列过男方的优点,论样貌论家世论性情,她都会是上上之选,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至于爱情,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过于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