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真的很动听,如果容静秋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她此刻一定感动得热泪盈眶,但很可惜,她还记得被冷箭刺穿心脏的痛楚,死亡的滋味更难受,比起情情爱爱什么的,还是小命最重要。
思及此,她微睑眼眉,突然抱住赵裕的头,额头抵着他的头,似乎想要问一句,如果他不争这个皇位,好不好?他们学隔壁的八皇子夫妇那样立志当个太平王爷好不好?
可是最终,这些问题她统统没有问出口,赵裕不是三岁小孩,他有他的野望,他有他的执着,她不能那么自私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而且她也没有那么重要到让赵裕放弃这一切,没有生母的他能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无法想象。
“怎么了?”赵裕看她神色犹疑,不由得担心地问了一句。
容静秋没有回答,而是吻上他的唇。
赵裕微微错愕一瞬,很快就化被动为主动。
夫妻二人进了寝室,林安氏就急忙赶着脸红的梅儿等人出去,自己最后把寝室的门给关上,把这空间留给他们。
翌日,赵裕还是坚持要给容静秋画眉,容静秋嫌弃得不得了,但还是坐在那里任他施为,当然结果还是画得又粗又丑,她忍着不发火,但还是白了赵裕好几眼,净会浪费时间。
赵裕却是臭不要脸地道,“熟能生巧,我总能为你画出一道优美的眉形。”
容静秋轻嗤一声,信他才有鬼,快速画好眉毛,这才看向优哉坐在一边看着她画眉的赵裕道,“不是说今天要去看一下府邸吗?吃完早膳我们就过去吧。”
“不急。”赵裕道,“最近倒是有些空闲时间,等会吩咐他们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到皇庄住上一段日子。”
容静秋突然睁大眼睛看向他,脑海里闪出的却是“蜜月”二字,脸上掩不住惊喜道,“真的?”
毕竟皇庄靠近她的陪嫁庄子,正好可以去巡视一番,这是其一,其二她还要与柳志轩商量点事情,这次倒是便宜了她。
赵裕笑着上前拉她起来,轻掐了一下她的俏鼻梁,“看把你高兴的,你想去就直接跟我说便是,我还能不先紧着你吗?”
容静秋很少向他提意见,他突然想到,仿佛他给什么她就接受什么,她自己是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些什么,这点有好也有不好,似乎不好的感觉占了上风,毕竟他们是夫妻,不是上下属的关系。
他希望她能依赖他,信任他,他们之间能毫无隔阂地相处。
容静秋斜睨他一眼,看到他眉尖微微一蹙,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为了窦嬷嬷的事情,不可能的,要发作也不会等到今晨,昨儿夜里就会发作了。
赵裕突然揽紧她的柳腰,正色看着她,“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我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不可能时时刻刻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为你去做。”
容静秋看着他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险些被吓到了,随后听到这一番话,她沉默了。
赵裕也不催她,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他对她的心意。
早膳摆满了一桌,琳琅满目的,看着人颇有食欲,偏容静秋有心事,没有多少食欲,赵裕夹什么给她,她就吃什么。
这一顿早膳吃得颇为沉闷,林安氏看到急在心里,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昨儿两人还好好的,怎么今晨看着似乎吵架了?
八皇子过来找赵裕商量事情,容静秋没有凑过去,而是吩咐人备马车待会儿准备到宫外的府邸去视察,林安氏觑得一点空闲,这才上前小声道,“姑娘和殿下吵架了?”
“没有啊。”容静秋初初睁大无辜的眼睛道,后来看到林安氏脸上的担忧,看来是误会了些什么,于是笑着安她的心,“真没吵架,奶娘,你放心,我跟他好好的。”
也只是暂时好好的罢了,她心里很清楚,她既信赵裕又不信他,这种感觉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而且就算解释了,只怕林安氏也听不明白,遂只好挑好听的来说。
林安氏看了好一会儿容静秋脸上的笑容,心里的忧虑不减反增,她以为这几天夫妻二人的如胶似漆会让自家姑娘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但现在看来,她并没有改变。
想要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家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人,不是她三两句就能劝得动的。
“等很久了?”赵裕回转。
“没有。”
容静秋上前,主动拉起赵裕的手,这让赵裕顿时喜笑眉开,那张脸就更好看三分,她不由得看痴了,想想她也是个肤浅的人,赵裕这身皮嚢真的很对她的胃口,所以跟他亲近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赵裕一眼看到她痴迷的表情,顿时笑容更盛了几分,待上了马车后,没留人在里面侍候,而是一把抱起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急切地跟她耳鬓厮磨起来。
马车抵达九皇子府时,容静秋下马车的时候还觉得晕乎乎的,她不由得嗔怪地看了眼赵裕。
赵裕有些理亏地握紧她的手,讨好地笑了笑,最近确实不太节制,看来得缓缓才行,不然身边的小女人肯定不依。
容静秋白了他一眼,才不信他的鬼话,只是当目光看到上辈子住了好些年的地方时,她不由得唏嘘起来,这里的一草一木既熟悉又陌生,这辈子的修缮跟上辈子颇有些差别,很多地方都改变了原来的模样,有她的想法,也有工部那边能工巧匠的想法,总的来说,这里比上辈子漂亮了许多,还是在没有违制的情况下。
夫妻俩沿着抄手回廊一路走过去,沿路都是风光,赵裕对这里颇为熟悉,哪处都能说出个一二来,容静秋听得很认真,毕竟这里有些地方是她主张改动的,见到不合理的地方,她也会提出意见。
这让跟着他们的工部负责人头都大了,真想撂挑子不干,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人家说什么他应什么。
不过他暗暗看了好几眼那年轻的皇子妃,没想到的些地方还是她动手改的图纸,会看这些图纸的京城大家闺秀只怕找不出几个人来,偏她不但看得懂,而且动手能力还不弱。
“这屋子铺上地暖建了火墙,冬天倒是可以省去烧炭的麻烦与危险……”容静秋走进主院卧室边看边道,最后总结一句,“这些可马虎不得的。”
那位工部负责人忙道,“皇子妃放心,都是安排最好的能工巧匠按图纸来做,肯定不会出了纰漏。”
说到这个,他就满面笑容了,这些技术掌握的人不多,宫里皇帝皇后以及太后的住处倒是建有这些,但比皇子府这里复杂得多,这也是为什么宫外的府邸极少人家建这个的原因,就是太繁复用起来不方便,宁愿冬天烧炭取暖。
但九皇子府这里却能化繁为简,通过厨房那边产生的热气引导过来这边冬天取暖,倒是省事许多,回头他都想在自家也建一个,至少省了买银丝炭的钱。
要知道好的银丝炭不但价格昂贵,供应还有限,有时候拿着银子都未必能买到,优先供应的都是达官贵人。
“那就好。”容静秋满意地笑道,同时还仔细地检查火墙暗处设施是否做到位。
这些赵裕倒是不太熟悉,遂只能随着她东看西看,只是看了一会儿,他就明白了这原理,很快问出的问题就不再那么外行了。
容静秋笑眯眯地看着他,他问什么,她答什么,两人光是看这主院就花费了半上午的时间。
午膳是在水边刚建好的八角凉亭里用的,中午时分,春风吹过来带了几分舒适并不寒冷,容静秋边吃边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春天景象,朝赵裕道,“在那边种上一片荷花吧,等花开时,肯定很好看。”
赵裕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是靠近拱桥的地方,于是道,“这个简单,回头吩咐一声即可。”然后又夹了些容静秋爱吃的菜到她碗里,“这京城百味轩做的菜比起宫里的御厨也不差什么,你多吃点。”
容静秋知道这家菜做得好,上辈子赵裕更是缺德地把这家的大厨给挖了过来专门为她一个人做菜,那味道跟现在吃的一模一样,她突然微眯眼有了几分怀念的心情。
赵裕看她吃得欢,遂道,“回头让他们家大厨到皇子府这里来专为你做菜。”
容静秋闻言,险些咬到了舌头,她忙把嘴里的菜咽下去,然后急忙道,“你就行行好吧,你把人家大厨给挖了,百味轩还怎么开啊?”
上辈子百味轩自从没了做菜的大厨,生意那是一落千丈,最后更是经营不下去倒闭了,本来这些她是不关注的,但后来百味轩拆招牌那天她的马车刚好经过,遂听了一耳朵,尤其是那年老的东家更是哭得死去活来,最后更是与他的友人说,要举家回祖籍,不然一家大小在这里迟早要去讨饭。
想想怪不落忍的,她当时听完心里颇不是滋味,一家店几乎可以养活一家老小几代人,赵裕这事做得不地道。
看到赵裕想说什么,她忙抢先道,“哪天想吃了就让人去订一桌酒席回来便是,再说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腻,还是时不时吃上一顿更有新鲜感。”
听到她这么说,赵裕这才做罢,不再想着去动用皇子的特权为她谋口腹之欲。
百味轩的老东家无端端地逃过一劫而不自知。
半下午的时间还是在这府邸里打转,这里的面积并不小,认真逛起来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当然赵裕若是封了王,这府邸就不够看了,依制可以换座更大的宅邸,只是上辈子她住惯了这里不愿意折腾,最终他们夫妻俩方才没有搬更大的宅子。
傍晚要离开的时候,七皇子与朵拉公主突然出现,容静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九弟,九弟妹,怎么过来也不跟七哥我说一声,是不是跟你七哥我生份了?”七皇子笑道。
朵拉公主一向对容静秋似乎既有敌意又似有亲近,总之说起来颇为复杂,只见她也笑眯眯地更是上前拉着容静秋的手,“走,到府里坐坐。”
这就是住得太近不好的地方,自家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这才第一次过来看看府邸的的修缮进度,就被这对夫妻给缠上了。
赵裕皮笑肉不笑地一把拉回容静秋,“七哥,七嫂,那真是不凑巧,我正准备带她到皇庄住上几天,这不行李都打包好了,趁着城门还没有关,正赶着出城呢,七哥七嫂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怎么?这是请不动了?”朵拉公主这人说翻脸就翻脸,那脸一板,让人看了心生不喜。
容静秋手一翻就挣脱了她的抓握,“七嫂这话说的,让我都脸红起来了,这事真不凑巧……”
七皇子倒不似朵拉公主这样说翻脸就翻脸,而是一脸遗憾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好打扰九弟九弟妹恩爱了。”
只是这话听起来让人颇为不顺耳,赵裕和容静秋心底都有几分不悦,面上的神色也淡了几分,最后更是礼貌地说了两句,赵裕就扶着容静秋上了马车,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看着几辆马车浩荡离开,朵拉公主愤恨地抽了几鞭子,这容静秋真是越发滑溜,想抓都抓不住,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见不得她好,一看到她开心惬意,她就气得发狂,都是她,要不然她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她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罪到容静秋的身上。
七皇子也是瞬间冷下脸来,瞥了眼朵拉公主,“把你的神色收一收,给人看见也不怕御史参你一本?”
“参你也不会参我。”朵拉公主冷嗤道,“那个贱人生了没?还没生要不要我去把她的肚子剖开取出孩子?”此时她笑得一脸的恶意。
她是漠北公主,真这么做,大安的皇帝也不会要她的脑袋,她怕什么?
若不是那几回有这死男人护着,那个姓蓝的贱人早就一尸两命了。
“你敢?”七皇子怒道,上前一把抓住朵拉公主的手道,“若是他们母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陪葬。”
朵拉公主冷哼一声,半点也不将他的威胁看在眼里,她过得不好,也不容许别人过得好。
夫妻俩看对方都恨不得捅上两刀,最后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马车行驶到中途,遇上了前来报喜信的定远侯府的嬷嬷,容静秋赶紧让马车停下来,这才看到定远侯府的马车上下来的花嬷嬷。
她忙让人卷起车窗帘子,看向车外的花嬷嬷向她行礼,然后笑道,“怎么是嬷嬷你来报喜迅?文姨娘生了?”
“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夫人高兴,就让老奴跑这一趟。”花嬷嬷笑道,尽管这个孩子是庶出,但是第一个孙子,侯爷和夫人还是挺高兴的,今儿个就赏赐了全府的下人。
容静秋不意外这个结果,倒是赵裕却是挑眉看向容静秋,昨儿在八皇子那儿吃锅子的时候,容静秋提过一嘴说会是个儿子,他还以为她是胡诌的,现在才发现竟是真的,这是真的听稳婆说的猜对了还是另有隐情?
只是背对着赵裕的容静秋没有看到他这个表情,遂也不知道只是一句搪塞的话就让他琢磨了起来,要知道的话,她昨儿就不用这个借口了。
花嬷嬷继续又道,“文姨娘昨儿发动后,孩子一直生不下来,痛了这一天一夜方才在中午分娩出来,只是……”
容静秋好奇地睁大眼睛道,“只是什么?”
这又是与上辈子不同的地方,上辈子文如意生产要迟上好几日,而且是顺产,并没有煎熬这一天一夜,不过是三四个时辰就生了出来。
可能真像容傅氏说的那样,很可能是吃了催生药。
花嬷嬷看了眼马车里的赵裕,有些话不好直说。
容静秋伸手把赵裕推到另一边坐去,然后半探出头去,示意花嬷嬷靠近。
近前,花嬷嬷这才小声道,“文姨娘生这孩子伤了身子,大夫说日后怕是很难再有了。”
容静秋满脸的错愕,文如意上辈子是生了好几个孩子的,一直坐稳容鸿宠妾的位置,更是不将容马氏看在眼里。
花嬷嬷感叹道,“不管看不看得上这文姨娘吧,但不能再生育对她也是个打击,或许是报应吧。”
容静秋点了下头,不喜欢归不喜欢,同类相伤,她此时的心情也有几分沉重,上辈子她就是个生育困难的女人,想要而不得的那种心情她懂,遂也没有落井下石地嘲笑文如意。
与花嬷嬷再说了两句闲话后,容静秋这才示意花嬷嬷转道回府,最后说她要到皇庄住一段日子,就不去看望那刚出生的孩子了,回头会让奶娘林安氏备上一份礼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