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淑妃示亲近的这一番话,容静秋不置可否,反正别当真就是了,她假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淑妃看着容静秋这反应,以为她脸皮薄正不好意思,毕竟是年轻姑娘,她并没有深想,继续拉着容静秋说些套近乎的家常话,无非就是关心她孕期的反应,然后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
容静秋不停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最后还要说上几名客气话,毕竟淑妃只是赵裕的养母。
“你这孩子,又跟本宫客气了吧。”淑妃佯装不悦地道,目光在府里来回地看了看,“你现在怀着孕,可不能再管着这些琐事了,一切要以胎儿为重……”
“淑母妃放心,我都省得的。”容静秋不知道她来这一趟葫芦里要卖的是什么药,这个女人一向爱装表面,所以她也只能先虚以委蛇应和着。
淑妃拍了下她的手,心里仔细斟酌了一下,这才道,“本宫这趟来,其一是担心你,不亲自来看一眼不放心,二来嘛,”她顿了顿,看到容静秋细心倾听的样子,这才和蔼一笑,“我带了个人来,你见了可不许恼……”
容静秋这下好奇了,淑妃这是带了什么人来,居然这般小心翼翼地与她说话,怎么想都觉得透着古怪。
“看淑母妃说的,不管您带了什么人来,哪有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恼的份?”
听到容静秋这般说,淑妃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朝身后跟着的亲信嬷嬷使了个眼色,那个嬷嬷立即会意地退了下去,看样子要亲自去把人带进来。
容静秋微微眯了眯眼,这么神秘?心里不由得暗暗思量,到底是何人值得淑妃如此大费周章?
没有她多等,答案就揭晓了,在她看到窦嬷嬷由着淑妃那亲信嬷嬷领进来,她猛地站了起来,这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这两人会搅和到一起。
慢慢的,她轻抚着已经大了起来的肚子又缓缓坐下来,再转头看向淑妃的时候,她笑道,“听淑母妃说时,我还寻思着会是谁,哪知道居然是窦嬷嬷啊。”
淑妃一直盯着容静秋的反应,见她还能笑得出来,看来与窦嬷嬷的矛盾还没有深到不能化解,“这窦嬷嬷是裕儿亲娘当年亲自指定的,这些年来照顾裕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日的矛盾也确实是她不对,这样吧,看到裕儿死去的亲娘的份上,也看在本宫的份上,就由本宫做个和事佬,你就给个改过的机会给她,如何?”
窦嬷嬷得了淑妃暗中使来的眼色,立即跪下道,“王妃,当日是老奴猪油蒙了心才敢去挑衅王妃,老奴如今是真的知道悔改了,”哭了几声,又接着道,“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如今看到殿下即将为人父,老奴心里说不出的欣慰,这段时日更是晚晚梦到柔妃娘娘,她问老奴王妃怀孕后每日可进几碗饭?老奴哪里能答得上,柔妃娘娘离去时一脸的失望,老奴深感愧对柔妃娘娘,愧对殿下,愧对王妃……”说到这里,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淑妃赶紧摆手道,“好了,赶紧下去洗把脸再回来说话,知道你对柔妃姐姐一片忠心,相信裕儿的媳妇会理解的。”
若不是场合不对,容静秋都想大笑了,难为这两人演了这么一出尴尬的戏来,甚至还搬出赵裕死去的亲娘出来,如此煞费苦心不就是想让窦嬷嬷重回王府吗?
若是换做以前,她是坚决不会答应的,这个老虔婆一肚子的坏水,她是无论如何都信她不过,可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她想知道淑妃和窦嬷嬷如此处心积虑地演这么一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微微垂眸,就算没有淑妃来的这一出,她最近也在想法子不着痕迹地将窦嬷嬷弄回王府,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观察,人改不了本性,上辈子窦嬷嬷的举动,这辈子很可能还会再卷土重来,她要抓到她的痛脚,也为了完全解开上辈子那道让她痛彻心扉的谜题。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她……
她全身不由得紧绷,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她就心如刀割。
等到窦嬷嬷重新梳洗回来,她这才道,“既然窦嬷嬷知道悔改了,那就回府来侍候吧,殿下前儿才念叨着你,还望你日后莫要再做出当日的举动,不然不管是何人为你求情,我到时候都饶你不得。”
最后一句是隐晦说给淑妃听的,现在要把人硬塞回来的是淑妃,可若是窦嬷嬷要再做危害她的事情,那到时候淑妃也别想着再为她求情。
淑妃一听,忙道,“那是自然,”然后板着脸看向窦嬷嬷,“主子的话,你可听清楚了?日后若是再有行差踏错,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到时候不说裕儿的媳妇会如何,本宫就先要处置了你。”
窦嬷嬷忙跪地叩头道,“老奴谢过娘娘和王妃给老奴改过的机会,老奴发誓绝不会再犯。”低下的头掩去了她眼里的恨意和戾气,再抬头时,她满脸和蔼的笑容。
容静来摆了摆手,示意窦嬷嬷起来,“一府也有一府的规矩,如今替我管着府里琐事的是我有奶娘林嬷嬷,窦嬷嬷,日后你且听林嬷嬷的吩咐吧。”转头又看向淑妃,“淑母妃,您看这样安排可合适?”
对别人的家事,淑妃知道轮不到她指手划脚,这回替窦嬷嬷出面已经是越界了,于是忙道,“如何安排她,那是裕儿媳妇你的事情,本宫可管不了这么多。”
这是表示她不会插手,容静秋满意地笑了笑。
窦嬷嬷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面上却是一派感激地样子道,“老奴谢过王妃。”然后又看向一旁的林安氏,以前她看不起林安氏,如今却要做小伏祗地讨好道,“林姐姐,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林安氏是不赞成让窦嬷嬷再回来的,可看到主子心意已决,而当着淑妃的面她又不能表达出反对的意见,心里正着急,如今听到年纪比她大了不少的窦嬷嬷唤她林姐姐,她顿时反胃,只能强忍着不适地点了下头。
看林安氏这反应,窦嬷嬷敢怒不敢言,她现在只能选择先留下,才能谋其他。
淑妃是微服出宫来的,回去时也低调得很,并且不让容静秋远送,直接挥手道,“你肚子日益见重,不用再送我了,且回吧。”
容静秋只能目送着淑妃的马车缓缓离开九王府,等看不到马车的身影,她这才由新来的大丫鬟珍珠和翡翠扶着往回走,哪知一转身就看到窦嬷嬷也赫然在列,掩去心底的厌恶,她朝林安氏道,“奶娘,先去安排一下窦嬷嬷的住处吧,她好歹也是殿下的奶娘,待遇就跟你一样吧,省得到时候有人说我一碗水端不平。”
窦嬷嬷知道容静秋是故意这样说给她听的,只是在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她只能先忍着,日后等她翻身了,再来收拾这小贱人也不迟,于是诞着笑脸道,“王妃放心,老奴是真改过自新了。”
“真这样,本王妃也就放心了。”容静秋不走心地回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她若真是信了窦嬷嬷这番话,那就真成了大傻子了。
林安氏欲言又止,最后只好应了声“是”。
容静秋这才径直回到内院,然后又把小斗子唤来,郑重地吩咐道:“你日后专门给我盯着窦嬷嬷,看她素日里都与何人接触,尤其是府外的。”
如果上辈子窦嬷嬷真的胆敢调换了她的孩子,那么这辈子她很有可能还会打这样的主意,如今她进入了孕后期,窦嬷嬷就必须要行动起来,毕竟婴儿不会凭空变出来的。
而最适合这任务的莫过于机灵的小斗子,本就是太监,比府里的女眷自由度要高,加上那股机灵劲儿,这差事交给他错不了。
小斗子没有多嘴问这般做的原因,机灵的他忙拍胸口道,“王妃尽管放心,小的一定把这差事办妥。”
“去吧。”容静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道。
小斗子当即退了出去,既然要全方位地盯着窦嬷嬷,那就少不得要安排自己在府里培养的亲信。
林安氏把窦嬷嬷安置在自己的住处隔壁,她想得也简单,就不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窦嬷嬷还能弄什么幺蛾子不成?
不过她还是少不得在容静秋耳边聒噪几句,无非就是为什么要让这心怀鬼胎的窦嬷嬷回府,还说这是引狼入室。
容静秋放下手里正看着的游记,正色看向林安氏,“奶娘,我知道她不怀好意,但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林安氏这才不再提反对意见,不过还是规劝道,“姑娘要留下她倒也无妨,但可不能吃她端来的食物,谁知道她会不会下毒?”
容静秋很想说这窦嬷嬷不至于水平低到对她下毒,人家谋的高着呢,不过她是不会这么对林安氏说的,毕竟林安氏是在关心她,于是笑着点了下头,“我晓得的。”
林安氏得了容静秋的保证,这才稍稍放心。
傍晚时分,赵裕回府了,见到窦嬷嬷出来相迎,他看似愣了愣,实则并不意外。
窦嬷嬷一脸激动地给赵裕行礼,然后又絮叨了一番她如何求淑妃娘娘帮忙,晚上又是如何梦到赵裕的生母柔妃,最后方才说道容静秋给她改过的机会重新回到府里来。
赵裕面无表情地听着,在听到容静秋同意她留在府里时,他特意地停下来看了看窦嬷嬷,但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道了一句,“既然王妃让你留下来,还望嬷嬷日后改过自新。”
“老奴省的。”窦嬷嬷是看着赵裕长大的,知道这孩子表情不太丰富,对他表现出来的冷淡不以为意,她现在要做的是重新取信于赵裕,这样她才有翻身的机会。
看到赵裕要往内院去,她忙道,“老奴看殿下消瘦了许多,遂炖了殿下爱喝的汤给殿下进补,殿下……”
“且先放着吧。”赵裕大踏步地往前走着,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
窦嬷嬷到底年纪大了,根本就追不上赵裕的步伐,最后只能暗恨地跺了下脚,心里暗骂容静秋是狐狸精,只会勾着男人不放。
容静秋这会儿倒是心情平静地由甄太医给诊脉,直到甄太医每日必说的那句“王妃,小殿下一切大安”的话响起,她这才表情放松下来。
甄太医现在已经很是淡定地应付容静秋这种心态了,哪怕容静秋肉眼看起来好转了不少,但他深知妇人生产前后都会有焦虑,于是还是坚持每日都要过来给容静秋把平安脉,好让孕妇安心。
看到赵裕掀帘子进来,他忙行礼,“见过九王爷。”
赵裕随手抬了抬道,“不用多礼。”然后走到容静秋的身边,柔声道,“今日还好吗?”
“甄太医说我们的孩子大安。”容静秋笑着由珍珠扶着起来。
赵裕忙扶下侍女,由自己亲自搀扶着大着肚子的妻子,掩去担忧的目光看向妻子那日渐大起来的肚子,最近就连他夜里也睡不好了,生怕容静秋的大肚子会裂开来,虽然知道这想法过于荒唐,但还是忍不住会这么想。
他还是循例问了甄太医几句,这才让冯得保亲自送甄太医离开。
屋里只剩夫妻俩的时候,他这才道,“怎么想到留下窦嬷嬷?如果看她不顺眼,直接赶出去便是。”
他不在乎这窦嬷嬷会如何想,只在乎妻子的心情,毕竟正怀着孩子呢,那是一点刺激也受不得的,心里对淑妃多管闲事的举动颇有些恼怒,他一直以为淑妃知道分寸不会胡乱插手他府中的事务,但经过这一事,他不再这么想了。
淑妃这所谓的养母手伸得太长,看来是时候要敲打一番才行。
容静秋道,“留下她自有我的用意,这事你先别管,我心里有数。”
赵裕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知道她真的心有成数,方才缓慢地点了下头,现在无论妻子说什么他大多时候都不会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