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金氏这会儿也泪眼婆娑起来,蹲下来掏出帕子给小女儿抹去脸上的泪水,将她散开的头发拨好,“傻孩子,为娘怎么会不爱你?你跟你三姐姐都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疼她有多少,疼你就有几分,以后不许再钻这种牛角尖了,起来,收拾干净,去给你三姐姐道歉。”
容静冬的心里还在计较着那句疼她有多少,疼你就有几分,她呸,她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母爱,而不是被人分去后剩下的几分,只是,这会儿她不敢顶嘴惹怒母亲。
但是在听到要向容静秋道歉的话,她顿时炸毛了,很想大吼一声说她不去,最后还是忍下这怒气,舔了舔唇,干巴巴地道,“三姐姐她……不会接受我道歉的……”
“你不试又怎么会知道她不接受呢?”容金氏道,“你诚心道歉,她会看得到的。”
容静冬很想辩解几句,但一触及以母亲严厉的目光,她又缩了缩头,最后只好无奈地道,“娘,我知道了。”
容金氏让人打来水盆,亲自给小女儿整理仪容,再换了身衣裳,然后牵着她的手到东跨院,不过这回她不陪着她进去,而是朝小女儿道,“去吧,给你三姐姐诚心道歉。”
容静冬不情不愿地迈进东跨院,一步三回头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母亲,满眼都是委屈,母亲却只是朝她挥挥手,她最后咬了咬唇,狠狠心直接往前走。
屋里的容静秋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容金氏逼着容静冬前来给她道歉,她往罗汉床上一靠,“不用理她。”
狗改不了吃屎,容静冬会真心道歉?做梦吧。
林安氏道,“姑娘,这毕竟是夫人的意思,四姑娘也照做了,姑娘若是为难她,只怕夫人那边不好交代。”
她心疼的不是挑事精容静冬,而是自家姑娘,毕竟也是做母亲的人,她明白容金氏的心情,天底下的母亲心情都是一样的,都是希望儿女能和和睦睦互相扶持的。
容静秋心里是明白母亲的意思的,但这口气实在无法咽下去,遂也不吭声。
“姑娘,四姑娘不肯走,说是姑娘不肯原谅她,她就在外面站着不走。”
容静秋嘴角扯了扯,冷声道:“倒是学聪明了,知道用母亲来要胁我。”
林安氏趁机还是劝了几句,“姑娘又何必计较她的道歉诚心与否?这都是做给夫人看的,四姑娘那脑子都能转过弯来,怎么姑娘反倒钻起牛角尖来?”
容静秋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林安氏见状,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会儿劝说没用,遂闭上了嘴巴,打算迟点再劝。
“那不是容静冬吗?她跑你院子里来做什么?”
酒醒的清澜郡主从里屋踱出来,朝窗外一看,就看到容静冬站在了外面,还挺显眼的,不过离得有些远,她没能看清容静冬脸上的表情。
“酒醒了?可见哪里难受吗?”容静秋赶紧上前拉过小姐妹坐下,关心地问了一句。
“有点晕。”清澜郡主老实道,然后接过一碗浓茶灌了几口,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你还没回答我呢?她来干什么?”下巴朝外在的容静冬指了指。
容静秋见她神色好些了,这才道,“没什么,刚跟她起了点冲突,我娘让她来给我道歉,我没接受,她就赖在外面不走了。”
尽管容静秋说得轻描淡写,清澜郡主仍旧是一听就明白,这两人能起什么冲突?不外乎是外面最近于容静秋不利的流言,这么一联想,她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然后赶紧去摸自己的马鞭,怒道:“原来就是她啊,我还纳闷了,她什么时候学会使阴招了?不行,我出去教训她一顿。”
容静秋伸手拦住她了,“你先别忙乎,我已经给了点颜色她看看,这会儿就让她在外面站着吧,站累了她就会走的。”
清澜郡主一脸鄙夷地看向容静秋,“你能给她什么颜色看?就你那软心肠,顶多就吓唬她一下,顶什么用?你让开,别拦着我,我教你什么叫做打得敌人落花流水。”
容静秋听她说得好玩,当场就笑出声来罢了,既然好姐妹要给她出头,她拦着做甚?真是傻了吧唧的。
“先说好,可不许闹出人命来。”不过她还是叮嘱了这一句,她不想清澜郡主因此摊上麻烦,她娘容金氏到时候真会疯狂报复的。
清澜郡主轻嗤一声,“你看我像那有勇无谋的傻子吗?”
她做事是很有分寸的,好不好?
不会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才是进可攻退可守。
果然,清澜郡主一出现。
容静冬就吓得倒退了几步,然后目光下移,看到清澜郡主手里的马鞭,她是知道这个莽撞的郡主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她跟容静秋交好,她若是不逃,岂不是要吃亏?
顿时曾经被清澜郡主鞭打过的地方开始隐隐做痛,在清澜郡主靠近她之前,她吓得转身就跑,半点也不含糊,母亲的命令什么的,统统抛诸脑后。
清澜郡主都看傻了,她有这么可怕吗?
后面屋子里的容静秋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容静冬真是落荒而逃了,清澜郡主堪称大杀器啊。
所以清澜郡主回转时,受到她热情的欢迎。
清澜郡主甩了甩身后的秀发,有些臭屁地道,“没办法,我的魅力太大,你那妹妹明显受不住。”
她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容静秋拉她坐下,亲自给她斟茶道谢,“敬我们的大英雄。”解决了她一道难题,她是真的不想做戏假惺惺地原谅容静冬,毕竟她是真的无法原谅她。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两人都没有姐妹缘。
等容静思和容静季醒来的时候,听说了容静冬做的恶心事,两人都怒不可遏,直呼她愚蠢,心里对这个四姐姐越发地不喜。
容金氏很快就收到小女儿道歉事件的后续,不由得皱紧眉头,这小女儿明显是中干外强,清澜郡主不过是一露面,她就吓得落荒而逃,一面心疼小女儿被吓破胆,另一面又怒其不争。
“净会欺负自家人,一碰到外人,连个屁都不会放。”
花嬷嬷听到自家夫人说粗口,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示意夫人注意形象。
容金氏瞥了她一眼,她当然知道自己是侯夫人得注意形象,但这心里始终气不过,“这里是定远侯府,不是诚王府,清澜郡主再霸道,还能在侯府里杀人不成?连面对强敌的勇气都没有,还学人家搞阴谋,秋丫头有句话说对了,冬丫头真是不长脑子。”
花嬷嬷赶紧奉了碗茶水给容金氏,劝道:“夫人别恼,四姑娘年纪还小,再教教便是了,佟嬷嬷一人教不过来,就再找一个,然后把四姑娘屋子里的人再换一批,不让她再与那武二姑娘联络便是。”顿了顿,“四姑娘这样被吓走也好,三姑娘明显不愿意接受她的道歉。”
容金氏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这样委屈了秋丫头,但我也没法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还能偏袒哪一个?”
她就想着让大女儿看在她的脸面上,原谅小女儿的胡作非为,这事只能热处理,一旦凉了,再想让这俩姐妹和好那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想法如今看来已经是破产了。
没多时,三夫人容江氏真个找上门来哭诉,还拉着捧着根手指泪眼朦胧的容静夏前来,向容金氏告状,说容静秋欺人太甚云云。
容金氏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她就这么两女一儿,护短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当下也不说别的,就说容静夏听风便是雨,回来就找自家姐妹的不自在,被这么对待也是自找的,给了个结论就是这事各打五十大板直接和了稀泥。
气得容江氏险些要吐血,可又无可奈何,就连想拿那根手指做文章,也被容金氏唤来的府医给直接否决了。
“二姑娘这手指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到了皮肉而已,回头敷些药一宿就能好。”
这下子容静夏也哭不出来了,只觉得自己脸面扫地,跟着母亲容江氏灰溜溜地回去了。
容金氏看到这对母女走了,鼻孔轻哼一声,第一次动了分家的念头,再养着这些人,她的心里不舒服至极。
不过这个想法只能想想而已,容傅氏还没死呢,提分家只会败了自家丈夫的名声,半点好处也占不到。
比起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武婷玉那个侍女招了没有?”
花嬷嬷道,“都说了。”
这人不经折磨,有些厉害的手段还没使呢,她就怕得全都招了,后宅要整治这些下人多的是手段,反正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也不怕武家那边发难。
容金氏阴沉着一张脸听花嬷嬷禀报,越听下去,她心里的怒火就越高涨,最后更是气得把手里的茶碗给砸了。
“去备马车,我这就去威武伯府讨个公道。”
那武婷玉不是刚订下与宣平侯府的婚事吗?那好,她就是搅也要把这婚事给搅黄了,她倒要看看这武婷玉最后能得到个什么好下场。
舍不得罚自己的小女儿,她就只有把气都撒向外人。
花嬷嬷应声出去备马车,心里知道这事没得劝,武家那姑娘是犯了夫人的逆鳞,真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也是自招的,半点也不值得同情。
容金氏上了马车后,看了眼那浑身虚软被人拖过来武婷玉侍女,冷酷地道,“把她绑在马车后面拖到武家去。”
她就是故意要落武家的面子,而且也不怕把事情闹大,反正关于女儿的流言已经流传开来了,她就更要把这事闹大,让人知道都是武婷玉在背后使的坏。
那侍女顿时吓得去了半条命,想要开口求饶,只是嘴巴被堵住了,遂只能被人绑在马车后面拖着走。
容金氏这举动一出现在外面的街道上,顿时惹来众人侧目,纷纷指指点点。
然后容金氏早就安排好了人混在人群里面,趁机宣传了一把武婷玉暗害容静秋的事情,顿时惹得路人哗然不已,对武家的家教家风产生了怀疑。
路上更是遇到了几个贵妇人,都与容金氏相识,看到这一幕,少不得让要停下马车问询一番,然后容金氏趁机哭诉一番,不出一会儿,这事就传遍了京城上下。
武婷玉的父亲还在当值中,就听到自家女儿的流言,顿时脸色都黑了起来,想要回家找这女儿算账,哪知道容澄却突然杀了出来。
“威武伯要去哪啊?不如本侯送你一程吧。”
自家妻子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容澄哪会收不到风?
容金氏的为人他是了解的,儿女就是她的逆鳞,这里面肯定还有文章,但身为人父人夫,他这个时候不是追究内里的文章,而是要与妻女站在同一阵线上。
武婷玉的父亲一看到容澄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了,心里叫苦不已,遂朝容澄拱拱手道,“侯爷,这事我回去一定查清楚,给你个交代,若是我那孽女真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定不会轻饶。”
容澄听到这话,这心里才稍微舒服一些。
另一边厢的容金氏宣传了一路,武婷玉的母亲也收到了消息,当即气急败坏地把武婷玉找来问个清楚明白。
武婷玉没想到容家会是这么个反应,容金氏的做法更是出乎她的意料,只不过如今骑虎难下,她哪敢承认自己做过这种事?
遂只好痛哭流涕地发誓自己是被冤枉的,然后又狡辩道,“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是那容静冬干的,她一向嫉妒自己的亲姐姐,什么事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