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父女和解

回到山脚下停放马车的地方,容静秋这才看到其中有辆是定远侯府的马车,她围着这辆马车看了看,眉尖蹙了蹙,瞥了眼旁边躬着身子的侯府马车夫,她不发一言。

清澜郡主也看到了有定远侯府标记的马车,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容静秋叹息一声道,“我爹对我还是不错的。”

一听到这话,清澜郡主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不是废话吗?”

哪有当爹的不关心女儿的?她爹诚王爷就最宠她,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府里的兄弟姐妹哪个不暗暗地嫉妒她,可这嫉妒得来吗?

容静秋看了一眼好姐妹,摇摇头道,“你不懂。”

不是谁都能像清澜郡主那样被父母宠爱着,本来她回府初初那段时间跟父母处得还是不错的,那会儿表面看来和谐得很,可一旦她与容静冬的矛盾不可调和之后,温情的面纱就被撕了下来。

不提容金氏,她觉得她爹容澄内心深处是有几分怨责她的,容静冬再不好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哪有不爱的道理?

若不是她的坚持,容静冬其实可以不用死的,但她重生以后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最重,断然是不会让容静冬还活在这世上每天想着如何杀她,既然如此,她就先送容静冬去地狱一劳永逸。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清澜郡主笑道。

容静秋拉清澜郡主上马车,“坐我家马车回去吧。”

清澜郡主耸了耸肩,并没有拒绝。

红裳和绿袖也赶紧钻进马车里面侍候,倒是被留下的春华两眼含泪地看着,不敢再上侯府马车,突然想到她还有东西落在侯府马车里面,于是在马车启程之前,赶紧小跑上前隔着马车窗急忙道,“容姑娘,小女子有东西落在马车里面,请……请您停一下……”

容静秋听到声音,让红裳掀帘子吩咐马车夫先停下来,然后就着绿袖卷起的车窗帘子,笑吟吟地看向车窗外的春华,“你落下什么了?”

“小……泥人……”春华一看到容静秋,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毕竟那个可怕的什么郡主就坐在她的身边。

容静转头吩咐红裳去找,结果就在车厢里的矮桌上的抽屉里找到两个色彩鲜艳的小泥人,拿出来举给容静秋看。

容静秋只看一眼,就点了点头,道,“还给她吧。”

红裳探头就把这两个小泥人还给马车外的春华,哪知道春华刚一接过来,就被清澜郡主的鞭子给抽到地上,两个好好的小泥人顿时烂得不能看。

容静秋哭笑不得地看向自家小姐妹,“不就两个小泥人,还她便是,这又何必呢?”

“我觉得恶心。”清澜郡主道,“你啊,就是心太软什么都不当一回事,这俩小泥人是什么一回事,我就不信你看不明白。”说完,直接探头看向默默流泪的春华,“别使这下三滥的手段,不然你的下场就是这俩小泥人,小心本郡主哪天看你不爽就抽花你的脸。”

容静秋并没有出声劝阻,她本来不想计较的,两个小泥人能代表什么?但自家小姐妹为她出头,这份心意她必须领,不能寒了人心,再说为了区区一个不足挂齿的春华就去驳自家小姐妹的脸面,这种傻瓜透顶的事情她才不干,更何况人有亲疏厚薄。

她朝红裳看了一眼,红裳这才掀帘子出去吩咐马车夫启程。

春华看到侯府马车远去了,这才敢哭出声来,她低头把这已经烂得看不出脸型的两个小泥人捡了起来,这是九皇子做戏时买给她的,目的就是让她露脸迷惑暗中跟踪的人。

哪怕是逢场作戏,她当时的心情也雀跃得很,从来没有一个男人送的东西让她心跳加速,尽管这是两个并不值钱的小泥人。

她忙补救般去捏这俩个小泥人被打烂的脸,但怎么捏都捏不好,最后只能痛哭出声。

冯得保正把抓到的蒙面人押送下山,抬头一看侯府马车不见了,想来容静秋是乘坐这马车离开了,当然同行的肯定有清澜郡主,毕竟诚王府的马车也离开了。

目光往下移,就看到了跪坐在地上抱着两个烂脸小泥人痛哭的春华,他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就凭她低贱的身份也配肖想九皇子?

不屑归不屑,但这人被容静秋留下来了,就有利用价值,以后搞不好能用她来钳制容静秋,一想到这样的局面,他就身心舒畅。

他对容静秋有着深深的忌惮,自家殿下对这个女人太上心了,这让他的危机感一再上升,他担心哪天殿下身边他会没有立足之地,毕竟他看得出来容静秋对他没有好感。

这么一想,他上前掏出帕子递给春华,“别哭了,擦擦,教了你一段时间规矩,这点道理不咱家再教你吧?”

春华低眉顺眼地接过冯得保手中的帕子,学着优雅地去按眼角的泪水,但毕竟举止这东西学了个表面,真做出来离优雅十万八千里远。

冯得保转开目光,实在不忍目睹这不伦不类的举动,“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莫非你现在就想认输?”

春华一听,赶紧朝冯得保跪下,“冯公公,我他日若是有造化一定不会忘记公公的提携,到时候我一定会报答公公,还请公公给我指一条明路。”

冯得保眯了眯眼睛看向春华那表决心的样子,半晌,放软声音道,“放心吧,你是咱家带到殿下身边的,自然会盼着你好。”

春华的心这下安定了,她把那两个烂脸泥人塞进袖袋里,然后朝冯得保福了福。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冯得保就吩咐人先把春华送回去,如今事情已了,自家殿下用不上这个女人,就不能让她出现碍自家殿下的眼,不然真惹怒了殿下,这春华就没有以后了。

春华也不哀求再见赵裕,乖乖地跟着冯得保指派的人先走一步,来日方长,她总会有机会再站到那让她心跳加速的美男子的面前,到那时候或许她就不用像今日这般屈辱。

袖下的拳头紧了紧,想到烂掉的小泥人,心底的不甘遍布全身,她一定要挣脱这地底泥的命运。

马车回到了城里,容静秋就先行送清澜郡主回府,哪知清澜郡主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事,王府的马车就在后面,我坐自家马车回去便是。”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容静秋笑道。

清澜郡主一昂头道,“那是必须的呀,我是谁啊,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是,是,是。”容静秋好笑地回应道,然后岔路口让马车停下,亲自掀帘子让红裳扶清澜郡主下马车,“改日我们再聚。”

清澜郡主朝手摆摆手,直接甩开了红裳的手,“得了,回去侍候你家姑娘吧,本郡主没有那么娇气。”

容静秋见她上了诚王府的马车,这才放心地让自家马车夫重新扬鞭启程。

一回到侯府,她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父亲的书房。

容澄今日休沐在家,看到大女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容静秋轻喘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到父亲容澄道,“先喝口水缓缓,你这孩子素日里也不是毛躁的性子,这是打哪学的?以后得改了。”

毕竟嫁进皇家就得懂规矩,不然随时会被人捉到痛脚,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容静秋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牛饮了两大口,这才放下茶碗,“爹,你跟赵裕达成了什么协议?”

“直呼皇子的名讳,没大没小,以后不许这样。”容澄板着脸训了一句,“至亲至疏夫妻,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得敬他这个丈夫,不然真出什么事,为父也未必能捞得了你,切记。”

他以前就是对容静冬管教太少,才会让这个孩子走入歧途,这教训血淋淋的,他哪还会再犯?哪怕容静秋这个大女儿一向脑子灵活,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容静秋静静地看了父亲一眼,这样的父亲久违了。

“爹。”她轻唤一声。

容澄听到女儿这一声,突然心生感慨,自从容静冬死后,这是大女儿第一次充满感情地唤他一声爹,于是不由得心软道,“你想知道,为父定不会瞒你。”

容静秋一听,立即正襟危坐。

事情也没有多复杂,那会儿赵裕找上容澄,把容静秋被人盯上的事情说了出来,虽然掌握了一定的线索,但这幕后真凶却是一直没能找出来,如果放任下去,一定会伤及容静秋的性命,到时就后悔莫及了。

这话当时就吓到了容澄,没了一个容静冬,他不想剩下的儿女再出事,这是一个父亲朴素的愿望。

于是,二话没说就配合赵裕这引蛇出洞的计划,况且这计划里他也就只是让侯府马车出行,假装容静秋外出,以此蒙骗视听。

当然还得瞒着容静秋本人,不让她察觉到异样,免得节外生枝。

最后容澄深深地看了眼女儿,“事情是不是解决了?要不然你不会知道这件事。”不管是赵裕还是他,都不会容许容静秋去冒险。

容静秋没想到父亲会如此通透,其实在这之前她对父亲也是怨言的,在她看来,容澄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无论是哪一个儿女,他都有所亏欠,没能教好任何一个儿女,其中也包括私生子钟义。

可如今再看来,她似乎狭隘了,也把容澄这父亲看得太轻了。

容澄轻拍下女儿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大婚将至,也别老往外跑,就在府里安心待嫁。”

“爹,”容静秋抬头看他,真诚地道,“谢谢你。”

“傻孩子,你是我容澄的女儿,我是你爹,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容澄皱眉道,他这个女儿其实挺奇怪,她可以冷静得可怕,又可以如此刻的妇人之仁,“日后莫要再这般孩子气行事了。”

“知道了,爹。”容静秋柔声道。

本来还想再提及容静冬的,最后还是一字不提,容静冬在她的心里死了,就是死了,一个死人,没有提及的必要。

容澄看着女儿福了福退出去之后,这下重新坐下来自己跟自己下棋,心里却是在思索着女儿刚才提及的事情,他是真没想到想要刺杀他大女儿的幕后真凶居然会是严家的四公子。

不过细细想来却是意料之外,情理当中,毕竟这人曾向小女儿提过亲,只是当时他与容金氏都看不上,严四公子虽然出身名门,但不袭爵本事又不大,他如何能让他的嫡女嫁这样的人?

当时拒婚拒得很是干脆,没想到如今还有这后续,严家要与大千岁结亲,赵裕又是太子最亲近弟弟,赵裕借此做文章无可厚非。

眉眼敛了敛,无论是太子还是赵裕,都能跟他容澄扯上关系,但他不能跳得太高,绝对不能冲在最前面,得明哲保身才行。

皇帝用大千岁与太子彼此牵制,断然不会重惩大千岁。

想明白这些关节之后,当日,他就病倒了。

容静秋翌日听闻,初时还紧张一二,以为父亲是真的病倒了,但细思之后,她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有时候,官员的病不是真的病,而是要借病来逃避某些东西。

她父亲不想卷入大千岁与太子这场争斗里面,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病了。

心里明白归明白,她还是得装装样子到前面书房去侍疾。

容澄似一副卧床无力的样子,看到容静秋红着眼睛进来,顿时惊了惊,最后把下人挥退,低声地说自己没病。

容静秋也小声地回应他,“爹,我知道,不过做戏做全套嘛。”

容澄看着女儿这一副小机灵鬼的样子,顿时就笑了,不过很快他就笑容一收,“你会不会怪爹没给你出这口气?”

容静秋假装给父亲试药,听闻这话,偏着头道,“女儿心思没有这狭窄,虽然讨厌那严四公子,也恨不得他赶紧死,但是,涉及到夺嫡之争,我们侯府在这个时候明哲保身并没有错。”

事有可为与不可为,她分得很清楚,一味强求,于己并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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