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筑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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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厉鬼叫打破寂静,响彻天际,叫声里含着深深的恐惧,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殷云衡猛地起身,目光掷向那几只鬼。

它们缩成一团紧紧抱在一起,浑身剧烈地发着抖,本就已无血色的面容愈发惨白,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充满绝望与惊惧,活像见到了阎王爷。

殷云衡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向身后。

临近正午的阳光炙热滚烫,万物都被晒得蔫头耷脑的,唯有金色的灰尘不知疲倦地在阳光下飞舞。

除了灰尘,他的视野里并没有其他东西。

“你们看见什么了?”殷云衡放下麻布,朝众鬼走去。

孰料,那些鬼反而更加惊惶,“什么也没看见,你别过来!”仿佛他是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鬼魂们慌不择路地四散逃窜,一眨眼的功夫全跑不见影了。

殷云衡:“……”

他摸不着头脑地再次扫向身后,依然空无一物。

殷云衡皱起眉,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回到鬼宅后,得好好盘问他们一番才是。

殷云衡回到木桌前,抱起恶鬼的头骨,一点点将里面的脏污除净。怀中头骨线条干净利落,轮廓分明,骨形匀称,一看便知他生前的样貌极好。

手指掠过他的蝶骨,殷云衡目光微凝。

他怎么觉得,恶鬼跟这具骷髅的长相似乎不太一样?

他闭上双眼摸索头骨,指腹自颅骨处一寸寸滑下,骷髅的样貌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与那张脸相比,这张面孔更为凌厉,如险峻高山,冷硬而威严,令人不自觉地心生畏惧之意。

仅凭借一具骷髅,到底难以描摹出他真实的样貌,但殷云衡可以肯定,他看到的一直都不是真正的恶鬼。

恶鬼为何要改变相貌呢?难道他死前毁了容?

殷云衡百思不得其解,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骨,叹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一股寒意忽窜上脊背,殷云衡迅速转头回望,目光落处是一方空寂的角落,一株碧桃树在朱红院墙旁孤独地生长,清风走过,枝叶婆娑。

殷云衡心中很不舒服。

方才他感受到了一道窥视的目光。

那目光炽热、黏腻,仿佛谁在用眼睛舔舐他似的,不安的情绪在他心头蔓延。

他警惕地四下巡视,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异常,那一瞬的窥探视线也再没有出现,殷云衡心神不宁地擦拭手中骨头。

一炷香的功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四个健壮男人抬着一口乌黑深邃的棺材走了进来。

在院落中央,几人小心翼翼将沉重的棺材放下,棺材与地面相触,发出一声闷响。

领头的中年男人向殷云衡走来:“买的是檀木棺材,您看怎么样?”

殷云衡微微颔首,唇边露出温和笑意:“多谢,还请诸位再助我一臂之力,酬劳必不会少。”

“您说?”

“在四合山破土安葬了他。”

众人欣然同意。

如今正是午时,又是炎夏,暑气难当。殷云衡与几人商议,决定等酉时日落后再去筑坟,恶鬼的尸身便暂时先寄存于塔内。

男人们离了宅院,殷云衡捧起清洗干净的骸骨,放到散发着淡淡檀木香的棺材里。

莹白尸骨静静躺在乌黑棺椁中,令殷云衡想起了幽冥暗河上的浮藻,他心头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怅然。

恶鬼该杀吗?

该杀。

前两日,恶鬼身上的鬼性已隐隐有抑制不住的趋势,若恶鬼被鬼性彻底吞噬,届时将会是生灵涂炭,连他也阻止不了。

更何况,那恶鬼还数次骗他,总是强迫他。

如今恶鬼死了,该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可……他却胸口发闷。

殷云衡注视着棺中再无生气的黑洞眼睛,记忆中那双总是脉脉含情的凤眸跃入脑海,他低声自语:“你为何会对我有如此浓烈的感情?就因为幼时我帮过你?”

“若昨日你肯被我超度,或许……终有一世你我会再次相见。”

“魂死灯灭,只求一世情缘,值得吗?”

心非木石岂能无感,亲手终结了对自己情根深种之人的性命,殷云衡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拾起零散的几根指骨放在掌心,如同握住了那人的手,满脸郑重:“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害死你们的幕后主使揪出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处。”

白骨冷硬,掌中根根指骨恍若一把枯槁的冬日树枝,毫无生命痕迹。殷云衡俯身正欲将它们摆好,忽觉掌心被枯枝轻轻勾动。

他心头一震,目光紧紧锁定掌中指骨,指骨安静地躺着,在明亮的光线下透着冷寂光泽,而棺椁中的骷髅依旧保持着先前姿态,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

莫非是他近日忧思太重,以至于生出了错觉?

殷云衡放下骨头,抬手捏了捏眉心,脸上显出一丝疲惫。

看来待他解开江白县之谜后,须得歇息几日。

殷云衡这么想着,抬脚迈上台阶,走进正前方的大殿。殿内幽深明净,肃穆庄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沉香,守塔人正在殿前除尘。

大殿之中端坐着一尊巨大的彩色塑像,这塑像却与那些拥有华贵金身的神像不同,它非常普通。

塑像中的人身着简朴至极的布衣,头戴软角乌巾,面容白皙,样貌清秀,约莫弱冠之年的模样。眼中嵌着两颗乌黑玉石,在光影交映之中,湛然生辉,配上他那微扬的唇角,整个人好似活人一般。

足以看出当初塑出这尊像之人的用心。

殷云衡上次来高塔便觉得奇怪,一个普通人为何能在这殿里被供奉。只是此前守塔人恰好不在,无从询问,如今倒是赶了巧。

他直接开口问:“这殿中供奉的是何人?”

“这塑像与塔百年前就有了,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守塔人摇头道,“听祖父说,当初建这座塔的人命令他们必须尽心供奉它,时时擦拭,莫让它沾了灰尘。若敢对它不敬,他必会降灾。”

“起先很多人不以为意,想着不过是个塑像,何况那男人远在江白县之外,如何知晓他们是否诚心供奉。直到有一日,一个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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