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为徐顾氏及其子女们早两个月的时候就安排了客房,每日里都着人打扫,以备徐顾氏什么时候过来,都能快速的安置——顾老夫人与徐顾氏多年未见,徐顾氏这一小住想来没个把月是不会走的。
徐顾氏与其子女们望着诺大的忠勇侯府邸,足足是他们家的十倍有余,阁楼林立,彩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地上铺就白玉般的砖,令他们每走上一步都仿若虚浮一般,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仿若是进了个迷宫一般。
徐顾氏在邹氏的心腹丫鬟白凤的带领下到了客房里头,白凤又给她们丢下了几个小丫鬟,并说道:“大姑奶奶和表少爷、表小姐们在侯府的这段时日,姑且由她们伺候您,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们也就是了。”
徐顾氏连连点头,白凤这才退下。
徐顾氏睡着的时候不习惯旁人有人,于是就令这些小丫鬟们在外头候着,直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女儿,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浮现到了心头。
徐顾氏的独女徐秀眼珠子盯着屋子溜溜转,不可置信道:“原来外祖母家这么有钱,母亲做什么不早些带我们来寻外祖母,我和兄长们也不至于平素里那么寒酸。”
“你懂什么?”徐顾氏眸色复杂道:“当年是我忤逆了你外祖母,后来又有什么脸面回来。”
徐秀啧啧道:“要我说娘亲真跟个傻子似的,放着这么好的生活不要,偏跟着父亲去受罪。”
徐顾氏道:“当年我遇见你父亲的时候,顾家还没这么好,姑且比我们家好上那么一点罢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你大舅靠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下来的。”
徐秀不以为意道:“那后来娘亲总知道顾家显赫,做什么不带着我们兄妹三人来认亲,总归这世上哪里有不心疼儿女的母亲呢?外祖母瞧着您那般可怜,一颗心定然软的一塌涂地,再不行您便弃了父亲以认错,这样我和兄长们便也是侯府的公子小姐了。”
她望着墙壁上的雕梁画栋,实是羡慕的紧,不过不要紧,往后只要她嫁给了顾家子,那这里的一切也都是她的了,想到这里徐秀又有点不开心,她摇着徐顾氏的胳膊说:“母亲,要我说我分明是您的嫡亲女儿,要嫁也合该嫁给嫡亲舅舅所出的嫡亲表兄才是,做什么却要嫁个庶出子!”
在徐秀的眼中,顾二爷是庶出,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庶出。
徐顾氏望着不知尽的徐秀,力乏道:“要知道在今日之前,你顶到天也只配嫁给个穷秀才罢了,如今是你外祖母抬举你。”
徐秀撇撇嘴,没说什么就走出去了。
白凤安排在这里的丫鬟细珠忙上前道:“表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睡不着,想寻表姐说说话。”徐秀口中的表姐是指大房的顾显荣,她方才也就见了顾显荣和顾华玲。
细珠晓得顾老夫人对远道而来的大姑奶奶和表姑娘都很上心,是以忙道:“奴婢带着表姑娘过去。”
这个时候顾显荣正在和七姑娘顾华玲在一处,小姑娘正在与顾显荣说起在宫中伴读时的趣事,“那个六公主,年纪小小,脾气却是不小,平素里在五公主那里受了气,便欲呵斥我来出气——但我哪里是那么好让她欺负的,便联同大皇子私下里捉弄她,临回来前的那一夜,我们刚拿着虫子放到她的床榻底下,听大皇子来信说,她被吓的哭了一夜呢。”
顾华玲口中所说的六公主,便是云妃之女谢菲,而大皇子,则是曹德妃之子谢肥。
说到曹德妃,在嫁给景帝以前,就是一个寡妇,所幸生得风姿绰约,是以得了景帝的青眼,与景帝一夜风流之后,便有了皇长子刘肥,后来景帝登基,曹德妃携子寻来,被许了德妃之位。
相比于相敬如冰的帝后,曹德妃与景帝之间相处的还算和洽,不过大皇子刘肥嘛,虽在众皇子中最为年长,但也是最愚笨的一个,因学业上无所成,至今还与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在一块儿读书。
大皇子刘肥与顾显荣的胞妹顾华玲也极能玩得到一块儿,二人因同时为六公主谢菲所看不起,故也看不惯谢菲,时常用些雕虫小技来捉弄谢菲。
至于在后来的时候——顾显荣所记忆中的前世,忠勇侯府为新帝所灭门的时候,顾华玲不过刚及笄不久罢了,还未婚配,是大皇子刘肥讲义气,为救顾华玲,并娶顾华玲为王妃,连夜带到封地,方使得顾华玲逃过一劫,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顾显荣便不知道的。
眼下顾显荣便与顾华玲说:“大皇子为人憨厚,又极照顾你,我们也该投桃报李,时常往曹德妃那里走几遭。”
曹德妃如今年老色衰,其子刘肥亦是个愚笨的,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能安然的在皇宫中生活,并在后来的时候,曹德妃适时的请求遂其子一起去封地当中,从而逃过夺嫡之争。
纵观后来皇后和陈贵妃的下场其实都不大好,唯曹德妃,算得上是安然的度过了晚年,便可知这位为众人所小觑的德妃,其实是很智慧的,同这样一个人打好交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顾华玲懵懂的点点头说:“德妃娘娘人很和善,我也很喜欢与她说话。”
顾显荣又说:“至于六公主嘛,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她若再拿你出气,你不妨给她点颜色瞧瞧。”
顾华玲也是这样认为的,顿时化作星星眼说:“三姐姐好生厉害,不过只与六公主见过一面罢了,竟这般摸得准她的脾性。”
然后这个时候,外头便通传说,徐秀过来了。
顾华玲是个很好客的小姑娘,闻言忙让徐秀进来。
顾显荣面上也带着笑意,只那笑意多少有些疏离。
徐秀最是会看人眼色,便也看出了顾显荣眼中的几分疏离,但并不以为意,究竟她们这是头一次见面,疏离才是正常的。
顾显荣让人与徐秀斟了茶水上来,并说道:“表妹赶了这许久的路,合该好生歇息才是。”
徐秀道:“骤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我有些害怕,就想着过来寻两位表姐妹们说说话,到底同为女子,也更能说得到一块儿去不是?”她面上尽数都是忐忑,极大的引得了顾华玲的爱护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