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登时就怒了,她脸上挂着二两泪花,朝着郑氏怒吼道:“你跟谁说话呢,这样没大没小的,大嫂平素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二婶母息怒。”郑氏深吸了一口气,转口说道:“因母亲方才觉得身子好了许多,想着既然应下了二婶母先前的请求,不妨尽早办了此事,于是今儿一早便邀了老夫人和族长长辈过来,尽数做个见证,好使得二婶母早日心想事成。”
这时顾二爷说:“这事不成,不成!你们大房分明有男孩,却做什么还要跟着许氏这无知妇人胡闹,总归我不同意,礼哥儿是我的儿子,将来要为我养老送终!”
郑氏眼底一抹得色一闪而过,面上却十分无奈道:“但母亲已将祖母和族长叔伯们齐聚一堂,倘若又没个音信,人家们岂不是以为是母亲在戏耍他们?将来却要母亲怎么做人,不妨二叔和二婶母过去说明一下,不要将局势弄得太尴尬。”
别瞧着许氏平素刁蛮,但其实不过是个假把式罢了,平素里邹氏愿意让着她,轮到顾二爷却不然,当下里便要拉扯着许氏过去同族中长辈们说明白,许氏不肯,但抵不过顾二爷力气大。
顾华礼只得跟在后头忧心道:“父亲且轻些。”
郑氏便跟在他们后头,一行四人便这样去了顾家祠堂。
祠堂里,顾老夫人和顾家族老们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邹氏在一旁陪着笑脸,然后再将情况一一与她们说了。
顾老夫人当即有些不悦说:“邹氏,你是顾家主母,许氏胡闹你竟容着她胡闹不成,不过些许小事,拒了便成,哪里值当惊动叔伯们?”
邹氏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道:“儿媳何尝不知这么个道理,但二弟妹每每登门,让我不胜其烦,便想着若不然便遂了她的愿,究竟礼哥儿这孩子我也是极喜欢的。”
许氏的胡搅蛮缠,大家都是晓得的,是以怨怪邹氏过于软弱的声音便小了下去,遂将一切的源头都怪到了许氏的身上。
顾老夫人耐着性子又问:“那许氏和礼哥儿呢,怎么还不过来?”
邹氏道:“大抵快了罢,一个时辰前我就让人去唤他们了。”
正说时,顾二爷和许氏便推推嚷嚷着过来了。
顾二爷一点都没有顾忌在场的长辈们,当即便喊道:“礼哥儿是我的儿子,我不同意将他过继到大房去!”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众人见怪不怪,但看向顾二爷的眼中仍然有鄙夷。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怎么同是顾家老太爷的骨肉,偏忠勇侯既忠又勇有担当,顾家三爷也是个能文能武的,偏顾二爷就这样混不吝。
顾老夫人木着一张脸说:“你大嫂性子软和,同意了你媳妇的这般无理的请求,但需知老身还在呢,老身不同意,你便是应了又有什么用呢?”
顾二爷瞧着顾老夫人,到底收敛了许多,嘿然笑道:“都怪许氏胡来,我方才都已经告诫过她了,倘若她再这样,儿子便休弃了她,好让母亲再为我娶一房年轻貌美的妻子。”
别瞧着顾二爷不怎么样,但他却很是有些痴心妄想,从前的时候顾家还未发迹也还罢了,自从忠勇侯被封了侯开始,顾二爷的心便很是有些蠢蠢欲动。
他觉得依仗着忠勇侯的势,怎么着都能娶到一房出身高贵的小娘子,而不是许氏这般小市民出身,偏又泼辣的主。
只无论是顾老夫人亦或是忠勇侯,对他的这份要求都熟视无睹,一时间顾二爷也觉得无甚意思,于是只得打消了这份心思。
顾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但有心想让许氏心存些敬畏,是以才道:“许氏这回这事做的是有些忒不道德了,若是一般的人家,许就当真休弃了她,只不过老身念在她为你生养了一双儿女的份上,姑且忍耐些她,往后若是再犯,别怪老身不留情面。”
在顾老夫人的心里,庶出次子与次儿媳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许氏虽然刁蛮,但多少没心机,在她的掌心里翻不出多少浪花来,真要是换一个人——顾老夫人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道德,将旁人家好端端的姑娘许给顾二爷那么个不争气的来。
顾二爷听了当即两眼放光,甚至巴不得许氏立即再次惹怒顾老夫人。
许氏一听这个也有些怕,她倒不是留恋顾二爷,实在是她要是被休弃了,很难再嫁进顾家这样的门第,甚至很可能再也嫁不出去。
顾二爷再不堪,到底有忠勇侯府这么个哥哥,更何况这么多年她娘家从商,也都多亏了忠勇侯方才无往不利,真要是被顾家休弃,八成娘家也不会要她回去。
许氏于是忙向顾老夫人告罪说:“都是儿媳糊涂,其实若非是三弟妹与我出这主意,以我的脑子,也着实想不到啊!”
许氏很是干脆利落的将白氏给卖了个彻底。
顾老夫人眸色顿深,白氏本家当年原是忠勇侯的部下之一,当年几个姑娘一同到忠勇侯府里来做客,就白氏最是懂事,于是顾老夫人才将白氏说作自己的三儿媳。
这么多年白氏也一直循规蹈矩,却原来暗地里还做下这样的勾当,顾老夫人心有不悦,瞬间又转了个心思说:“明知道这事太过荒谬,即使你大嫂心软,老身也不会同意,甚至会殃及到你,白氏却怎么会出这样亏损的主意?”
不过轻飘飘的一句,就让许氏怀疑白氏别有用心,许氏当下里便将白氏给恨上了,都怪白氏,让她被顾二爷打、被儿子怨怪、被顾老夫人责骂。
顾老夫人又说:“老身晓得你们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无非是瞧着侯府日益壮大,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但不可能的,勇儿有今日都是他自己用血汗性命拼搏出来的,些许照拂已是极限了,往后谁要是再——”
“祖母,”顾显荣突兀的出声,“还有二姐姐呢。”
顾老夫人方才想起,她们原先是想着将顾华双给记到邹氏的名下,眼下事还未成,便出了许氏这么一堆糟心事。
但顾华双原就是大房里的孩子,记在嫡母的名下原就属正常,同这并不可同日而语。
又想荣姐儿自来胸有丘壑,她这样说一定是还有别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