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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托着托盘的手动了下,触摸到托盘内的手术刀。
“小心。”周尧轻轻,漫不经心地指着头顶的摄像头,“小心。虽然监控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可全都看得见。”
十分钟后,负二层的研究员陆续来到手术室内,一个个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被送了过来,连同能对应上的编号。
而周尧也坐在依然教授的办公室内,查看着电脑上的记录。
半小时后,他站起来,对旁边的依然教授道声谢,然后到了负一层。
外边,和平嘉园内正在接纳陆续到来的幸存者;李立正站在农村的田地旁边;杜一一正开着车带着程嘉懿几人风驰电掣地往回赶路。
再远处,几台带着制冷设备的密封车辆正在将超市内的冷冻食品搬上去。
再远处,一些人正拿着工具离开工厂,开始工作。
而再远的地方,却有一群人拎着凶器,乘坐着越野车,奔向偏远的农村。
还有一个地方,饱享了盛宴的鸟雀们满足地腾飞,就如它们忽然出现一般,又突然消失。但地下的盛宴却没有结束,更多的虫蚁和鼠类循着血的味道蜂拥而至。
当然,在阴暗的胡同内、楼群中间僻静所在,甚至在某一个房间内,还上演着更加不堪目视的盛宴大餐……
杜一一将车子开得飞快,一头扎进了停车场。车子忽然停下,车里的众人似乎还都没有反应过来。
程嘉懿先打开了车门,面无表情地下车。
许文丽小心地贴着李玉,不敢看程嘉懿的表情。
上楼之前,杜一一踌躇了下道:“嘉懿,咱们在楼下带点木头再上去。”
程嘉懿的怒火几乎已经熄灭了,只是思绪一时还缓解不下来。她也知道,杜一一唤她的名字,就是很正式的意思了,便点点头。
许文丽领着他们在一楼内拐了几个弯,冲另一扇门出去,就到了楼群内。
几乎没有低矮的树木了,即便是灌木也长得极为高大。
所幸这些灌木在树根处就分出枝杈的,也就容易砍了。
几个人全都动手,很快就折断了五六根小手臂般粗的枝杈,期间惊动了不少蚊虫,也有十几只麻雀想要对众人发动进攻,被怒气再次上扬无法制止的程嘉懿抓着树枝扑头盖脸地打跑。
谁也不敢和程嘉懿说话,大家砍了树枝匆匆上楼,直接到了最顶层,李玉打开了通往房顶的大门,将树枝扔到楼顶晾晒。
回到十六层的房间里,王鹏放下背包,对程嘉懿再次道:“程姐,对不起。”
程嘉懿抬手制止住王鹏,摇摇头,将手腕上的衣服解下,扔到王鹏身上。立时,一股浓浓的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几人的眼睛全落在程嘉懿的手腕上,那里几处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枯了,还能看出来鲜红的肉和并不浅的伤痕。
王鹏闭了下眼睛,抑制住内心翻腾的欲望。其他几人都不由咽了下口水。
“王哥,下次你要是单独行动,说一声。”程嘉懿就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向房间里走去。
“嘉懿。”杜一一喊了句。
“我换件衣服。”程嘉懿没有站脚,走进卧室,将门关上。
她知道她不该这么发脾气,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实际没有情绪失控。比照以前,她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了,而她也有了这种那种的心理准备。
她想过每个人的离开,各种各样的方式,也想过她自己的死亡。
但她就是想要发脾气。和所有人发脾气,迁怒。
她听到客厅里的声音。
“王哥,真的,程姐一回头没有看到你,犹豫都没有犹豫,转身就跑,让我们在车里等着。”是李玉的声音。
“王哥,你也别怪程姐生气,她也不容易,她心里……她怎么也是个女生。”是杜一一的声音。
“是我不好。”是王鹏的声音。
门口传来敲门声,程嘉懿拧开门,杜一一走进来。
“我没事。”程嘉懿摇摇头,走到床边,凝视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影。
“总要有这个过程的。”杜一一走到程嘉懿身后,他想搂着程嘉懿给她安慰,可是张开手又放下。
“我只是一时……”程嘉懿忽然转身,看着杜一一,“你不用知道我看着一双脚在地上被拖走时候的心情。我想过,我都有过心理准备,可是亲眼看见……”
程嘉懿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一一,我……”
杜一一终于轻轻地、轻轻地将程嘉懿拥入自己的怀抱里。他轻轻拍着程嘉懿的后背,轻轻地道:“我懂,我懂。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这样的,不会的。”
才第九天啊!
杜一一在心里轻叹着,才九天,就仿佛九十天那么漫长,回顾曾经的和平年代,已经那么遥远、遥远。
他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段话:我若是爱你,便不会死在你的前边,留下你一个人痛苦。
他还不是爱着程嘉懿,只是喜欢,就已经不忍那样了。
不是爱。杜一一清清楚楚知道他的感情。他是喜欢程嘉懿,但还远远没有到爱的程度。
但他可以为了程嘉懿舍命,程嘉懿也会为了他如此。
未来他们的感情也许会超越喜欢,但现在不是。至少此刻不是。
他们只是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不能再彼此失去了。
程嘉懿很快从杜一一怀抱里挣脱出来,她擦干眼泪,摇摇头:“我们谁也不会的。”
两人坐回到床头,一边一个。
杜一一岔开话题:“我本来以为外边都该是逃命的人,路上全是车子。没想到还是那么安静,我都怀疑是不是咱们市区没有多少活人了。”
“可能要跑的早就跑了吧,就像董律师那样的。”程嘉懿情绪低落地道。
“可能。张安宁就跑农村了,可能有早早就看明白的,早早就跑农村去了。”杜一一点头,然后又道,“可农村现在也不好过了吧。农村是有吃的,虫子、老鼠、鸟啥的都比城里多吧。”
两人同时想起刚刚经历过的可怕的一幕。
程嘉懿心有余悸地道:“虫子老鼠还好说,毕竟是地上跑的,鸟什么天上飞的太吓人了,速度还快,完全不知道它们会落在哪里。”
程嘉懿说着抬起手腕,看着自己手腕上细小的洞,虽然这些伤口已经在开始愈合了,但看着还是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