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江南显血光
江南的春天总比别出更动人些。还可以txt免费下载到本地阅读南北朝时,陈伯之叛梁北逃,他的好友丘迟以书信相劝,信中写到,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树生花,群莺乱飞。这句话引发了陈伯之的思乡之情,终于回梁。江南的美由此可见一斑。江南似乎是一个梦,江南也因人而异,白居易一而再在而三的忆江南,而林升却直呼“暖风薰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金陵、临安,又有太多历史的痕迹,把江南弄的沉淀了些,然而,江北的扬州却似乎更有江南的神韵。大运河畔、长江边上、东海之滨,她的繁华、她的富庶、她的舞榭歌台、她的诗词歌赋、她的琴棋书画都和江南的苏杭相通、相似、相媲美。扬州的江南更纯粹了些,更香艳了些。十里春风,青楼薄性,十年一觉扬州梦,只是对于薛家来说,这梦醒的太匆匆。
扬州东圈门外,一座古宅巍然而立,朱漆的大门,门顶的匾额上书“薛府”两个刚劲有力的赫然大字,高耸的门槛,显示着这家主人身份高贵,而门旁两座石狮,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炯炯的双目注视着来往行人,更显出宅子主人的英武神勇,让人望而生畏。门前笔直的青石板直通大道,青石板两旁依依垂柳,已然发芽,正随风飘舞,让人看得好不喜欢!
这薛府乃是扬州城大名鼎鼎的薛世辉薛老爷家。薛世辉江湖人称“薛菩萨”,走的是镖局生意。薛世辉年轻时也曾在江湖乱闯荡,只是好结交朋友,仗义疏财,因此得了“薛菩萨”的美誉,但武功上终究没什么成就,后来改做镖局生意,仗着江湖人给的三分面子和祖上的积蓄,生意竟是越做越大,镖局分局开满江南各地。当所有人都以为薛世辉会一鼓作气,将镖局生意做到北方各省的时候,薛世辉却毅然金盆洗手,急流勇退,把江南的几家分店变卖了,只留了扬州城里的一块祖产。没有人明白为什么,正是生意如日中天的时候,却打了退堂鼓。也许这其中缘由,只有薛世辉自己知道了。
不知何时,薛府门前跑出来一个七八岁光景的小女孩,痴痴得望着匾额发呆。这薛府大门本来就比一般的大门高出几丈,那匾额又在大门之上,女孩显是看得十分吃力,不时低下脑袋,揉揉自己的脖子,可又似乎不甘心,揉了几下,又抬头向上望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跑到大门口来了?”薛府门内传来一声叫声,那女孩忙低了头,抬眼望去,只见薛府管家薛秦急急忙忙得想自己跑来。小女孩脸上尽是调皮之色,对喘着大气的薛秦说道:“管家,本小姐的阿绿飞进这破门匾里了,帮我捉下来啊!”
这管家已是五十来岁,但脸上满面红光,脚步稳健,纵是如此,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上那门匾之后捉一只鹦鹉(那阿绿便是薛小姐养的鹦鹉),又谈何容易。能上得门匾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捉鸟。
“小姐,是不是捉了阿绿便跟老奴会去吃饭啊?”薛秦慈祥的微笑着看着这调皮的小姐。
“当然当然!!!我知道管家伯伯对我最好了,哈,伯伯?”薛小姐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看着她忠诚老实,还有点可爱的的管家伯伯。
薛秦慈爱的抚了抚小姐的头,说道“好,一言为定!”话音刚落,早已不见了人影,薛小姐急忙抬头,只见薛秦已抖出轻功,纵身一跃,跳到了门上的牌匾之后。那门本来就大,牌匾之后的位置也空出许多,足够一个人的容身之地。只是匾额后面光线不好,薛秦一下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顺着牌匾摸了过去,摸了半天,鸟没有摸到,却弄得一手的灰。“哎,这鸟死哪去了,夫人可还等着小姐开饭呢,罢了,还是先下去吧”念及至此,薛秦也便弃了找鸟的念头,摸索着按远路返回。忽的手边一硬,似乎碰到了一本像书的东西。薛秦心中一紧,想道:“什么书?怎的放在这门匾之后?难道……”
“管家伯伯,管家伯伯,阿绿它飞出来了!飞出来了,快点抓住它,快啊!”薛秦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薛小姐的叫声打断了。于是薛秦沿着来路,冲出门匾,稳稳当当得落在地上,俯身对小姐说:“小姐,先去吃饭吧!老爷夫人都再等着你呢!别让他们担心了!阿绿老奴保证晚饭后给小姐找到,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现在就要阿绿,没有他我吃不下饭!”
“可是小姐,夫人她……”
“芷兰,又在调皮?”薛秦话音未落,薛夫人的声音已到。俗话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由声判人。只听着这薛夫人说话,已使人对其有三分好感,见了本人,好感顿时又增几分。薛夫人是典型的江南女人,纤弱的身体,柳叶眉,樱桃口,虽然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却丝毫没有任何臃肿的迹象。而薛夫人口中的芷兰,正是她与薛老爷薛世辉的爱女薛芷兰。薛世辉与亡妻刘氏有两个儿子,老大叫薛礼,老二叫薛赞,都已成年。卖了镖局之后薛老爷想要两个儿子入仕为官,可惜他二人没有一个如了他们老父亲的愿。薛礼只愿经商,老父亲虽无奈,也只有随儿子,拿出银子给儿子在扬州城的热闹地段开了间酒楼。老二薛赞则终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而已。唯一的爱女便是这薛芷兰。虽然只有七岁,却是出了名的捣蛋鬼。薛老爷老年得女,管教的自然是松了些,再加上薛芷兰天生聪颖,刚过七岁,《三字经》《千家诗》已是烂熟于心,薛老爷更是宠爱有加,只要不是什么大事,调皮捣蛋也就任由她去了。母亲、哥哥更是拿她当宝贝,那薛芷兰是越发得得意了。
“芷兰,别闹了,快回去吃饭了,你爹还等着你呢!”薛夫人温柔的对芷兰道。
“娘,我是要管家伯伯给我抓阿绿,我抓不着!娘,爹爹怎么不教我武功啊?我会武功了,也可以抓阿绿了!”芷兰不解的摇着薛夫人的手,小眉头紧皱。
薛夫人边拉着芷兰往府里走,边道:“小小姑娘家的,学什么武功啊!你要真学了武功,那娘以后可真的管不了你啦!”
“娘,我学了武功就保护你,做大英雄!”薛芷兰小拳头攥的紧紧的,薛夫人笑笑,并不言语。薛秦望着她娘俩远去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赫然的“薛府”二字,初春的阳光照的那二字闪闪发亮,只是薛秦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再也阳光不起来了。
“唉~~~~~~但愿是我多虑了吧!眼下还是给小姐找阿绿要紧啊!”薛秦自言自语了一句,也转身向府内走去,刚一转身,却觉得身后有一道黑影闪过,薛秦赶忙回头,哪还有什么黑影,只有新发芽的柳树在风中舞动身姿。薛秦轻叹一声,当下加紧了脚步。
薛芷兰随着母亲进得房内,一看到父亲,便亲热的凑了上去,叫道:“爹,女儿来和你吃饭咯!咱们吃饭了!我还以为爹你不等我了呢!”
薛世辉满眼疼爱的看着女儿,笑道:“我怎么会不等我的宝贝女儿呢?快点吃吧!都饿了!”旁边的薛赞撇嘴道:“小妹啊,你可真是够福气啊!咱们都前心贴后背啦!快坐!嘿嘿,要不然你二哥我要饿死咯!”芷兰登时撅了小嘴,满眼委屈的看着薛赞,薛赞哈哈一笑,将芷兰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说道:“哥哥给你赔罪啦!好了好了,妹妹吃饭吧”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一幅父慈子孝的承欢图。
“芷兰,”薛世辉捋着长胡,看着把饭嚼得“风生水起”的芷兰问道,“你最近都看了什么书啊?”
芷兰正嚼得起劲,忽然听得父亲责问自己的学业,忽觉一惊,几粒米卡到了喉咙,登时急的小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薛夫人在一旁看的急了,又是拍芷兰的背又是递水的。芷兰“咳咳”了两声,终于费尽的吧那几粒顽固的米粒给咳出来了。芷兰嘴里刚腾出了地方,张口就是说话:“爹爹,我在吃饭呢!真是的,你怎么这么心急啊?你不知道‘食不语,寝不言’嘛?害得我喷饭!!!”
那薛世辉作出一副敬佩外加诧异的表情,微微一点头,又捋了捋下巴下的长髯,道“老夫一届武夫,有所不知,还请薛女侠指教!”说罢便真的朝芷兰一作揖。
薛夫人在一旁笑而不语,只是温柔的看着老爷。薛世辉出身江湖草蟒,本就规矩不多,再加上这是自己心爱的小女儿,更是无所顾忌了。
芷兰看到父亲作揖,更是托大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嗯,听先生我慢慢道来!这“食不语,寝不言”语出《论语·乡党》。就是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孔夫子的话真对,你看我刚才的样子就知道啦!哦,徒弟爹爹,知道了么?”
薛世辉只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赞道:“我们薛家可真要出位女状元啊!看来要把我们家酒滘的女儿红改称状元红了啊!哈哈哈哈!对了,你这些书都是那里学来的?”
芷兰心中乐开了花,说道:“都是我在二哥书房玩的时候翻的啊!二哥那里好多书呢,是吧二哥?”
薛赞把头一低,摇摇妹妹的胳膊,低声道:“芷兰,干嘛说是我啊?”他知道爹想叫他入仕做官,进京赶考,自己却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只喜欢寻花问柳的事,扬州城青楼里他薛赞薛二爷的名气可是不小。他此时看妹妹天子聪颖,只是随便一番便出口成章,自己是相形见拙,生怕父亲责问其自己来,遂把头低得更低了。
薛世辉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薛赞,便不再言语。薛赞颤巍巍的抬起头,刚好碰到老父亲饱含期望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急急忙忙的又底下去,面若冠玉的脸涨得通红,双手只是玩弄着自己的衣袖,与纵横花柳间的薛二爷判若两人。
芷兰看他父兄二人脸上变化来变化去的,不甚明白,又见父亲不理会自己,忙道:“爹爹,你怎么不问芷兰看的书了?我现在在看《孝经》呢,娘说了,百行孝为先,所以我就看《孝经》了。爹,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薛世辉回过神来,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道:“礼儿、赞儿,你们哥俩也一起听芷兰背的,多跟妹妹学着点啊!兰儿,你背吧!”
芷兰眨巴眨吧眼睛,开口背道:“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嗯,后面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薛世辉是借背书之名有意提醒儿子,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薛礼薛赞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老父亲的用意,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妹妹背书。薛夫人确也不管那么多,只觉得女儿冰雪聪明,小小年纪,看书竟也是有过目不忘之功,虽然其中深意她不一定理解的了,但能到此程度,已是大大的了不起了。想着心里美着,嘴角不知不觉也露出了笑意。薛世辉虽对女儿宠爱有加,但他心里明白,女儿终究是要出嫁的,终究是别人的媳妇,自己的家业,还得有儿子,可是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唉,要是芷兰是个儿子,那岂不是……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小姐她……”一声慌张的叫声外加着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一家人的思绪,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薛礼便骂道:“狗奴才,没看到老爷夫人在吃饭么?小姐小姐,小姐不是好好的在这么?”
小厮被薛礼一喝,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是小姐,不是小姐,是小姐的鹦鹉,它……”
芷兰一听是阿绿,“噌”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那小厮身边,问道“你快说,快说啊!阿绿他怎么啦?”那小厮是新来薛府做事的,平日里便就胆小,被少爷、小姐这么一问,舌头更是打了转,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乌乌拉拉的,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芷兰更是心急如焚了。薛世辉在一旁道:“你不必紧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小厮听见老爷不紧不慢的问话,心里一松,道:“老爷,小姐的鹦鹉不知被何人拔了毛,而且,而且翅膀也断了一只,爪子也断了,可就是没死,这么的躺在咱们府的大院呢,浑身血淋淋的,还在那不停的忽闪翅膀呢。”
薛夫人怕芷兰她小孩见不了血,伸手要拦,一回头早也不见了薛芷兰的踪影。原来芷兰话还没听完,夺门便冲了出去。
大院门口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家丁们,将那鹦鹉围了个水泄不通。薛家在扬州,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黑道白道都敬他三分,何曾有过这样的事?家丁们个个都义愤填膺,说要找出这恶作剧的人,让他尝尝薛家的厉害。
“你们都给我让开!让开!”薛芷兰一阵小跑,到了大院。众人忙让开一条路,芷兰刚看一眼,便又扭开了头去。那鹦鹉确实已是血肉模糊,身上的羽毛所剩无几,断了的翅膀和腿还在不停的挣扎,似乎极为痛苦的样子。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芷兰小小年纪,又是大家的小姐,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见。下意识的偏过头去闭上眼睛,可又是自己心爱的阿绿,又慢慢的挣开了眼睛。却不敢上前。
这时薛老爷、薛夫人和两个儿子也赶了过来。鹦鹉事小,名声事大,这样的事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他薛世辉也是爱面子之人,于是亲自过来瞧瞧。薛世辉见了鹦鹉,脸色一变,沉吟道:“是什么人如此歹毒,对待一只鹦鹉也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爹,我看可能是那家的孩子恶作剧吧?不用太理会的!”薛赞在一旁说道。
“我看不像,恶作剧也不用搞成这样啊。而且还特意把这鸟放到我家门口,摆明了要让我们薛家出丑啊!爹,是不是你江湖上得罪了什么人啊?”老大薛礼毕竟经事多些,考虑也周全些。
“不管怎么样,先收拾了再说,这么放着成何体统?”薛世辉一声令下,下人便七手八脚的忙起来。芷兰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的说要找到那坏人好好教训一顿!薛世辉刚想安慰女儿几句,管家薛秦从大门过来,说道:“老爷,有客来访!”
“哦?有客?来者何人啊?”
“老爷,他什么话也没说,只让老奴那了这把剑来。”薛赞说着从身后抽出一把剑来,递到薛世辉手上。薛世辉接过剑来拿在手上,便觉出那剑比一般剑重出一些,那剑鞘甚是华丽,乃是用青铜铸成,雕刻龙式图案,黄金颜色,很是耀眼。薛世辉拔剑出鞘,只觉剑气的寒光却比耀出的金色犀利十倍。薛世辉还未将剑身全部拔出,门口已响起一声响亮的男声:“薛兄,客人已来了,还不让进门,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那声音并不是很高,却很是厚重,薛府上下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仿佛在自己耳边响起的一样,显是用深厚的内功传出来的声音。
薛世辉已然猜到七八分,合了宝剑,迎上去道:“好一把锦绣剑啊!锦绣山庄庄主陆云方陆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薛世辉说罢大笑几声,那笑声中似乎饱含着沧桑与无奈。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