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厉尊行让人把厉潭沉叫到了书房。
厉尊行依旧是一副久居高位的态度:
“你和方家的婚事,我已经和你方伯伯重新谈好了,过几天我会给你们挑个黄道吉日,你们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厉潭沉耷拉着身子,没有吱声,当是默许了。
他不明白,厉尊行为什么非要让他娶方悦桃。
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去弄明白了。
厉尊行开心就好。
这些天他太累了,没什么精神,实在没有心思再去跟面前这位久居上位的厉先生计较了。
罢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确定厉尊行没有别的“交代”后,厉潭沉往书房门口走去。
“阿沉。”厉尊行叫住了他。
或许是最近真的太累了,一声“阿沉”,把厉潭沉的思绪短暂的带回了儿时。
就如当年他的母亲这般喊他一样,带着温暖,和晨光。
那时候,他有母亲,有微风,还有樱花树,没有现在那么多的烦心事。
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
“就真的非她不可了吗?”厉尊行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厉潭沉的步子立刻停在了原地。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难得专注的听进了心里的、出自厉尊行嘴里的一句话。
厉潭沉沉思了片刻,藏着情绪漠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装的,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厉尊行将拐杖放在椅子边上,缓缓坐下,也不卖关子了:“我是你老子,是生你养你的人,你的那点小心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怕儿子不信,又补上了一句:“我早就调查过了。”
厉潭沉没有搭理,抬了步子往前走。
虽然儿子的情绪非常冷静,可厉尊行对他的一切早已了如指掌。
他没有说什么讽刺批判的话,只是非常冷静的补充:“可她马上就要结婚了。”
脚步声停了。
呵。
是啊,她马上就要结婚了。
厉潭沉压抑了好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
所有被禁锢的情绪,在顷刻间都开始在他心上肆意横跳。
他张开手掌,覆在自己的面上,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一刻,他如释重负。
鼻头微微在动,指缝间,缓缓渗出了泪渍。
他藏着掖着,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可偏偏,在他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而且还是,在他最不想被看到的人面前,被这么赤裸裸的揭开了。
他掩着面,声音里的情绪卑微到了尘埃里:“是啊,她要结婚了,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也该找个人结婚吗?随便是谁。
还是说,现在去抢,还来得及吗?
他很清楚,现在鲤鲤有顾萧的陪伴,她生活的很幸福。
而且,顾萧也是一个会为她豁出一切的人,包括他的那条命。
的确,在顾萧面前,他没有任何优势。
他也明白,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怎么忍心,又怎么舍得,去掠夺鲤鲤的幸福呢?
他怎么舍得让这个他爱到骨子里的姑娘不快乐呢?
所以,他所有的小心思,所有的情绪,他都只能藏着。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藏在他眼睛下面的那一轮青灰色的眼圈。
如果鲤鲤知道了,她一定会自责和愧疚。
可是他呢,他应该怎么办呢?
没有答案。
厉尊行拿起书桌上的烟斗,含在嘴边,用火机点着了烟丝,他深吸了一口。
烟圈缓缓升起,在空中散开,他只是非常平静的说了一句:“是我对不起你。”
他不人不鬼的过了半辈子,可最后,唯独不希望的,就是自己过去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影响到他唯一的儿子。
他只是希望他的儿子能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生活下去。
厉潭沉并没太在意,也懒得去想厉尊行说的这句“对不起他”是什么意思,理了理情绪后离开了书房。
厉潭沉走后,厉尊行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的秘书。
秘书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厉董,警方已经在调查了。”
厉尊行脸色阴沉了,眉头紧锁着,拳头轻轻握着摩挲了几下:“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他。”
他口中的“他”,指厉潭沉。
秘书回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