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厉潭沉一个人去了阑珊居,他只点了酒,然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包厢里喝酒。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到了凌晨他才离开。
阑珊居的经理见他路都有点走不稳了,就过来扶着他,说帮他叫代驾。
他不要,他要自己开车,然后用力踹了那位经理一脚。
他拉开车门,上车后,就整个人扑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方悦桃才从不远处的转角走了过来,敲了敲厉潭沉的玻璃。
“厉潭沉。”
趴在方向盘上的人下意识的动了两下,但没有应。
方悦桃就拉开了车门,又叫了他一声,人还是没有应。
她就把他从主驾的座位扶了出来,把他扶到副驾驶座上,替他系好安全带。
这条街的路灯很暗,他闭着眼睛,把头靠在座椅上,昏暗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白皙的脸庞,嘴唇是淡淡的桃红色,眉毛弯弯的,勾出了一幅从夜空落入人间的上弦月,明亮皎洁。
他左边耳朵戴了枚钻石耳钉,是很小的碎钻,近看时才能见到。
但他的浓眉微微皱起,即使是睡着了,他的意识里也在不断的提醒着,他并不快乐。
之后,方悦桃就上了车,把他送回了自己在檀城的住处。
她是前不久才来的檀城,住的地方并不大,是个一居室,好在离医院近,她上班可以走路。
他把厉潭沉扶进了屋里,替他简单擦了擦脸后,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阿沉。”
她喊着他的名字,眼神就落在他脸上,此刻躺在床上的他很安静,不似平时那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着异常的乖巧。
她自言自语:“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吧,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
她看着他,轻声细语的说:“五年前,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五年前。
厉潭沉还没大学毕业,他听说他父亲出事了,便从学校翘了课,赶去了阑珊居。
他到的时候,见到阑珊居的保安正把一个女孩子从里面给拽了出来,扔在了门外。
保安还很嫌弃的说:“给我走,我们这里不接待女客人。”
她听说她父亲出轨了,特地从伦敦飞了回来。
所以,她那天是要去抓奸的,抓她的父亲。
那个姑娘化了很浓烈的烟熏妆,完全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
厉潭沉走到门口,那个女孩子立刻抓住了他的袖子,用眼神央求着他,求他带她进去。
可能是那姑娘的眼神很纯洁,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恻隐之心,他就带着那姑娘进了阑珊居。
阑珊居的工作人员都认得他,自然也就没有拦着了。
进了门口后,他也没管那个姑娘,就往他要找的那间包厢去了。
那个姑娘,就是方悦桃。
她在阑珊居里一间一间包厢找,并没找到她的父亲,在经过转角时,听见了包厢门被人用力的关上的声音,在嘈杂的走廊,都清晰可见。
两分钟之前,厉潭沉推开了包厢门,昏暗的灯光下,他要找的人正被一群形形色色的女人围绕着,一个个的都衣衫不整。
那画面,太过香艳,厉潭沉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极度难受,他立刻转身,出了包厢。
厉尊行认出了来人,他稍稍整理了一番衣服,也出了包厢。
方悦桃就躲在转角,偷偷探头过去,在不远处的包厢门口,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刚刚领她进来的男孩子,另一个,是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指尖夹着烟,抖烟灰的动作熟稔利落,他看向年轻的男孩子,语气极其的不屑:“怎么,现在长本事了,你还想来管我?”
年轻的男孩子声音有些轻:“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事了,原来,是把人家搞出事了。”
中年男人把烟掐了:“我的事情你少管。”
年轻男孩子低了头,语气里有种无力感:“你这样,对得起我死去的母亲吗?”
“哼。”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我告诉你,所有人都可以说我,只有你不行。”
“随便你。”年轻男孩子转身,要朝转角过来了。
“厉潭沉。”身后的中年男人喊住了他:“这些年,你就是活的太单纯了,所以,你以为世界都是美好的吗?你以为,你母亲是什么好人吗?”
年轻的男孩子停了脚步,他回头,看向中年男人:“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母亲是真的疼你吗?”中年男人摇摇头,笑他:“你记得的只有她有多疼你,那你知不知道,她才是最狠的人,她为了能跟她自己喜欢的男人私奔,她伙同她的奸夫,拿刀捅了我。”
中年男人面上的神色冷峻了一些,他继续说:“要不是我查过你的dna,我都怀疑,你是她的那个野男人的种。”
年轻男孩子目光如炬,落在中年男人的脸上,语气十分坚定:“不可能。”
“哼。”中年男人又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烟,放进嘴里叼着:“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查。她不是很疼你吗?既然她那么疼你,那她欠我的,你就得替她还。”
男孩子唇角有些微微发颤,好半晌,他才说:“你骗我。”
厉尊行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那个奸夫,他拿刀来捅我,但我命大,没把我捅死,但他却把我捅成了一个残废,让我一辈子都无法人道。”
他说完,就靠在墙上大笑不止,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面前的这个单纯的儿子。
男孩子微微握着拳头,咬着牙:“这件事,我会去查的。”
“厉潭沉,我告诉你,我会让你一辈子都结不了婚,我要让你跟我一样,一辈子都过的不快活,给你母亲赎罪。”
厉尊行喝了很多酒,也不知道说的是真心话还是醉话。
年轻的男孩子转身,往身后走。
方悦桃才迅疾的躲进了隔壁一间空着的包厢里,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又颓丧,又迷茫。
她那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孩子,就是莫名其妙的跑进了她的心里。
片刻过后,厉潭沉已经离开了阑珊居,厉尊行也又回了包厢。
方悦桃没抓到奸,也离开了阑珊居。
可她却记下了那个男孩子的名字,他叫“厉潭沉”,是厉氏娱乐的公子爷。
后来,她听她父亲说,原来她父亲与厉家也有往来,只是,她从不过问家里的事情,一直不知道这些人情世故罢了。
五年来,她一直渴望再见到他,又怕出现的太过唐突。
但当她在宜城看到顾萧对那位苏小姐的付出和照顾后,她才终于觉得,她也应该要勇敢一些了。
连腹黑淡漠的顾萧,他都在为爱情奔赴了。
她为什么不呢?
所以,她答应了父亲的提议,跟厉家联姻,一个人来了檀城,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