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原配归来

到了年底,中枢中经过努力,终于让生活回归正常。他闲下来后,来到以前住过的老房子逛逛。

他忘不了住在这里时候,家庭温馨,邻里和睦的幸福时光。这里被洋人烧成废墟后,邻居们逃的逃,死的死,他也很少回来,害怕触景伤情。

现在生活安定了,内心的伤口也愈合了。他便来这里追思。他看见残垣断壁屋子下面一大一小缩着两个人,他不由担心起来:这么冷的天躺在这里会冻死的,便走近看是死是活,仔细一看居然妻子中商氏和儿子伯仁,他忙呼唤:“孩子他娘,你回来了。”

中商氏软绵绵的,没有反应,一摸浑身滚烫,中枢中赶忙脱下棉袄,给商欣母子盖上,然后跑回家吩咐粟嫂:“快给我把西厢房的炕烧热,然后,烧水,煮小米粥。”说完驾车出去。他把中商氏母子抱上车后,马上去找大夫。请大夫出来看病。大夫看后,皱着眉头说:“身体太虚弱了,命悬一线,另请高明吧。”

“大夫,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不能救,我也不怪你。”

中枢中看大夫在沉吟,便跪下来说:“大夫,求求你了,她才二十五岁,大夫救救她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怪你的。”

大夫实话相告:“我也没有把握,试试看看吧。”然后低头开方,抓药。中枢中又请大夫给伯仁看病,大夫说:“孩子病情不重,饿过头了加上受了风寒,吃药就好。”

中枢中抓完药,迅速带中商氏母子回家,粟嫂已做好一切,中枢中把药交给粟嫂煮。

然后给妻儿抱进屋,待粥凉了,先给他们喂粥,伯仁好喂,中商氏紧咬牙关,中枢中用力夹着商欣的嘴角,让她张口,把粥灌进去。

然后又把煮好的药,喂母子俩。粟嫂问:“大兄弟,要我做什么。”

“给我拿套干净的衣服来,对了,这事先不要告诉雪儿,过后,我再亲自告诉她的。”

然后他把商氏母子黑不溜秋的衣服换下,用热水给商氏母子搽身子。

看到妻子的身体,中枢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和妻子青梅竹马,商氏自小偏胖,小名叫胖欣,生下儿女后更胖了,现在变成了瘦骨嶙嶙,她的肚皮贴着脊梁变成了一块板,两旁的肋骨就像他平时看见的那些死狗一样一条一条的,那两条壮实的大腿风变成了两个木棍,天啊,她吃了,多少苦啊。这日子过得太恐怖了。

然后,他不停给搽身子。降温。折腾了一夜,然后拿铺盖帮她盖好,儿子伯仁醒了。看着自己的父亲,儿子虚弱地叫:“爹。”

中枢中问伯仁:“姐姐呢。”

“不见了。爹,我饿。”

中枢中喂伯仁喝小米粥,伯仁喝了小米粥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中商氏还是没有醒来。依然沉沉地睡着。

伯仁醒后,中枢中让粟嫂带伯仁:“粟嫂这是我大儿子伯仁”

“伯仁快叫粟妈。”伯仁听话地称呼粟妈。

粟嫂好奇地问:“大侄子,今年多大了?”

“快四岁啦,你先帮我看着他和孩子他娘”

他进了屋子,对白雪说:“我回来了。”

白雪在炕上发呆,看到他回来了只说:“你回来了。”也不询问他昨晚为什么没有回来睡。

中枢中很想白雪问他昨晚的行踪,可白雪压根没有询问的意思,他只好对白雪说:“雪儿,我告诉过你咱是有老婆孩子的,在逃难中失散了,咱去找过他们,咱把整个北京城找遍了。沿途也找了,实在找不到她们。咱以为她死了,才娶你的。”

“嗯”

“老天爷保佑,她没有死,她带着儿子逃回来了。这纯粹是意外,我没有骗你。”

白雪听后很吃惊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没有搭腔。

“不过你放心,雪儿,你是咱的妻子,她回来了,你还是咱的妻子,从今往后,咱就是个扁担。你们两个就是两个箩筐。咱保证你们两个不分大小,都是咱的妻子,咱一定会好好待你俩的。”

中枢中看到白雪没有反应,又说:“咱把她接回来了,她现在很虚弱,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咱要在她的身上花多点时间,但是你放心,以后她病好了,我单日在她房子里面过,双日在你房子里面过,雪儿,你看怎样?”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紧张看着雪儿的反应。

雪儿听后低下头对他说:“你是一家之主,我随你。”

他惊喜过望,一把抱住雪儿:“雪儿,好雪儿。你真是我的小心肝,你真通情达理,这下子好了,我的媳妇能生,若以后你能给我生下个一男半女,我们就好好养着,若你不能生,胖欣生下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

他马上领着伯仁来见雪儿:“伯仁,这是你的二娘,快给二娘磕头。”

伯仁什么都不知道,乖乖的听着父亲的,稀里糊涂地给雪儿磕头说:“二娘。”

“雪儿,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儿子了,雪儿,咱要去照顾胖欣了。让伯仁给你解闷吧。”

又把伯仁抱上炕说:“伯仁去找你二娘玩吧。”

雪儿把馒头递给伯仁,看到伯仁狼吞虎咽的样子,中枢中叹息地摇头说:“别急,慢慢吃,别噎着。”

又对雪儿说:“这段时间我要在胖欣房子里面多待一会儿,咱要伺候她,咱们两个是邻居,咱从小到大跟她一起生活的,她的父亲是我的师傅,教了我很多东西,她家比我家富裕一点,那时候咱家很穷,她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把好吃的留给咱。所以,咱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去吧,我不生气。”

中枢中便一心一意的去照顾中商氏了。经过中枢中的精心看护,商氏活过来了,夫妻相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她告诉中枢中她的经历:原来那匹马车被抢走了之后,又抢了他们的钱,在她哭诉下,匪徒生起了恻隐之心,没有灭口,放他们母子下车,商氏带着儿女下车后,母子三人没有办法只能在原地等待。可是等来却是无尽的难民和前来剿灭中国人的洋人,她虽然惊慌,但没有办法,她有孕在身,孩子又小,哪里跑得动,只好躺下装死,他们母子在厚厚的土尘掩护下活了下来。

恶劣的环境使她腹中的胎儿流产了,她在血肉模糊当中晕倒了,鬼子兵来时,她把身上的血涂抹在孩子身上,又通过装死逃过一劫。她在痛苦中晕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当痛醒的时候,女儿不见了,只剩下伯仁一个,于是她又要拖着病痛的身体去找女儿,找来找去,她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啦。决定回到北京找父亲。

没有吃的,她就沿途乞讨,都是灾年,哪有吃的,有吃的就给伯仁吃,她风餐露宿,因为她是个小脚妇人,伯仁幼小,他们一天根本走不了多少路,走不动了就歇,走走停停。磨磨蹭蹭,跌跌撞撞,滚滚爬爬地回京城,

回到北京自己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家变成了废墟,来到铺面,空无一人。伤心的她带着伯仁不停在北京转悠,希望能找到熟人,打听亲人的消息,然而找不到。绝望的她只好带着儿子回到原来的住处等死。

中枢中听后,夫妇俩抱头痛哭。中枢中留着泪说:“好了,别说了,回来了就好。咱家一切都好了,听说现在鬼子和朝廷在议和,天下马上太平了,会好的,咱家会好的。”

“孩子他爹,对不起,咱没保住咱的孩子。”

中枢中安慰说:“你能够保住你自己就好,放心吧,咱俩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只要有你在,就有孩子,咱俩还会生出很多很多孩子的。”

“咱爹呢?”

“不知道,我回到北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又不敢写信回家。只有等待好运来了。”

在中枢中精心照顾下,中商氏日渐好转。中枢中便让粟嫂来陪中商氏,自己便去陪雪儿。中商氏觉得不对劲,忙问中枢中:“你昨晚到哪去了?”

中枢中便把情况告诉他:“雪儿有病。如果我不娶她。她就会死,你放心,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妻子,咱不会因为她漂亮,就嫌弃你的。”

中商氏听后心如刀绞,这口口声声与自己同生共死的男人,在与自己分离才几个月又结了一次亲,伤心的她不想活了,哭着对中枢中说:“早知道已经有人照顾你,你另外有家了,咱就不回来。也不用吃那么多的苦。早死早安生。”

她万念俱灰,一心只想死。中枢中忙劝道:“你听我说,咱找不到你,真的以为你死了,咱真的不是好色之徒,咱不娶她的话,她真的就活不下去,她是个病人。”

看到哀求的丈夫和啼哭不止的儿子,又于心不忍了,加上听粟嫂说:“大妹子你快吃药吧,大兄弟也不容易啊,娶了两个病怏怏的媳妇,白妹妹好看不中用。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叫大兄弟怎么活?”

“新媳妇也生病?”

“是啊,要不然大兄弟怎么会娶她呢?”于是粟嫂子一五一十地把往事告诉商欣。

商欣听后,许久才开腔:“新媳妇到底得是什么病?”

“不知道,反正是位中看不中用的主。”

为了安慰商欣,中枢中时刻不敢离开,好不容易趁她睡着,就来看白雪。

白雪问他:“你有麻烦了?”

“你不知道。”中枢中叹了一口气说:“她心里面有疙瘩。”

“她心里面有啥疙瘩?”

“她怪我跟她才分开就娶你了,她心里不舒服,其实她不懂,她失踪以后,我是多么的难过,咱是多么地害怕孤单,她根本不明白。”

白雪说:“我去帮你说和,好不好?”

“她正在气头上,要是你们两个吵起来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他吵架的。”

中枢中听后,便不再言语了,白雪又问:“你这么穷,怎么养活着一大家子?”

“你放心吧,只要你们能生咱就能养,咱会给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你怎么给我们过好日子?”

“咱能保证你们以后天天有肉,有白面吃,逢年过节有新衣服穿,然后咱们再买所大房子,大家一起和和美美的住在一起。只要你俩能生,咱都能养活,孩子大了,咱送他们到最好的学校,让他们读书,做个有出息的人。”

白雪一听,噗嗤的一声笑了:“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说完她禁不住的朗声大笑起来。

中枢中呆呆地望着她,自从认识白雪到现在从来就没有见她笑过。忍不住地说:“你笑起来真美气,真像天仙。”

商欣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了白雪的欢笑声,心里更加醋海翻腾了。这本属于她与中枢中的夫妻之乐。现在被这个女人占有了,她心如刀绞。

粟嫂却说:“白妹妹笑了,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怎么个太阳从西边出来?”

“白妹妹自进门到现在从来没有她看笑过,竟然今天笑了,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吗?”

“为什么?”

“她亲人尸骨未寒,守孝期还没满就要嫁人。所以,她觉得愧对家人,可是没办法,她不嫁人,她怎么活?所以,她一直没有笑过。大奶奶,都是苦命人,都不容易啊。”

商欣忍不住的问:“新媳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位中看不中用的冷西施。也就是大兄弟心好才娶她,她的身子差,每天吃饭挑挑拣拣的,恐怕不会是长寿的,所以大妹子你不要往心里面去,你是能够生儿子的人。依白妹妹的身子估计难生,人那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别看她脸蛋长得那么漂亮水灵,可却是位的大脚婆。”

“哦,”商欣一下子来了兴致,忙问:“她是个大脚丫?”

“是啊,跟男人一样的大脚丫。大妹子这三寸金莲多秀气啊。而且白妹妹跟咱们不一样,一边耳朵有三个洞。我看她就是只能开花不能结果的花儿,以后这家还是你当。”

正说着,白雪摇摇晃晃来见商欣:“大奶奶吉祥,大奶奶放心,自古以来都有糟糠之妻不下堂的规矩,我不会强抢你的爷们的。你就安心的养病吧。”商欣听后打量着白雪,她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个美人,不要说男人了就是女人见了都喜欢。

白雪又说:“大奶奶,请放心。中爷一直很喜欢你,不停跟我讲你们的过去,大奶奶虽然经历过生离死别,却未必知道未亡人的痛苦,自己深爱的人没有了,自己却孤独地活着,这种未亡人的苦楚。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说着止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

白雪檫干眼泪后继续说:”我也是万般无奈才嫁给中爷的。要是有活路,谁会在亲人尸骨未寒的时候嫁人呢?“

粟嫂子也在一边哭道:”大妹子,都是苦命的人,你就不要计较了,我也看到大妹子不在的时候,大兄弟要多孤单有多孤单。“

商欣看到白雪梨花带泪,楚楚可怜一副病西施的样子,她原谅了中枢中:这么漂亮的女人站在面前,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而且还是病秧子,中枢中能不怜香惜玉吗?

商欣了解中枢中是个善良的人,她想到万一自己死了之后,这个好看不中用的病西施怎么能管好家,中枢中以后怎么办?伯仁又怎么办?

放心不下的她便决定活下来,和中枢中撑起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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