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筱宁死了。
是被林婉柔从悬崖边推下去的。
可她又好像没死。
因为她还有意识,只是她的意识只能待在屋里,远的地方去不了。
豪华的客厅内,此时挂满了黑白色的装饰。
她飘在半空中,俯视着自己的身体,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看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
都说她跟林婉柔长得像,可一旦闭上眼睛,也就只剩个两三分像而已。
楼承安当初和她结婚,是不是就因为看上这双眼睛了?
可现在她死了,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结婚才三年,楼承安会不会觉得,当初给温家的钱亏了。
他会开心还是难过?
应该是难过吧,毕竟没人死了老婆还能笑出来的。
不对,应该会开心吧。
毕竟他那位青梅竹马的白月光都回国了,等把她葬了之后,他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A市郊外,高级私人墓园。
天空雾蒙蒙地飘着一层小雨,地上黑压压的站着一大群人,撑起的黑伞上,挂满了白色的小水珠。
庄严肃穆,鸦雀无声。
唯独站在首位的那个男人,挺着宽阔的肩背,暴露在细雨之下。
雨水泅湿了男人的肩膀,黑色的西服变得如有千斤重,微微压弯了男人的脊背。
他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神色。
面前冰冷的墓碑上,照片里的美丽少女,笑眼盈盈地回望着他。
白色水珠从黑伞上滑落,一名女子撑着伞走上前,不忍心地遮住被雨淋透的男人。
“承安,该走了。”
随着女子的动作,她被伞挡住的脸庞逐渐露出来,乍一看,居然与墓碑上的少女极为相似。
林婉柔!
原本悄悄躲在别人伞下避雨的温筱宁,猛地飘到女人面前,她讨厌这个女人,出现在自己墓碑面前。
她想把林婉柔赶走,可手掌却穿过她的身体,温筱宁累得气喘吁吁,林婉柔却纹丝不动。
“承安,我们走吧。”
男人依旧无动于衷,仿佛失去听觉一般,不知道打算站到何时。
林婉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盯着墓碑上的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嫉恨。
早春夜晚。
悬崖上的风,依旧寒冷刺骨。
“温筱宁,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吧!”
坐在地上的女人发丝凌乱,满脸脏污,右手无力地垂在大腿上,只剩下左手还撑在地上,苦苦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
温筱宁浑身沾着泥巴,像是在泥坑里摔了一跤,露出来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
“承安收到我的消息后,会马上过来的。”
林婉柔冷笑一声。
她蹲下身子,近距离观看她这幅惨样,嘴角的笑意变大,“你以为你说的话,承安现在还会听吗?现在的你,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水性杨花,背叛了他的恶毒女人。”
“恶毒?”
温筱宁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论起恶毒,你林婉柔才是真正的人面兽心,还有那副温柔善良的模样,简直令人恶心……”
“啪!”
“啪!”
温筱宁的脸颊被扇得,瞬间红了一大片。
“给我闭嘴!”
林婉柔伸出手,用力掐起她的下巴,语气阴森冰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和承安从小青梅竹马,都是你这个贱女人故意勾引他,要不然承安怎么会看上你,你们温家算什么东西!”
温筱宁挣扎着,试图摆脱她的桎梏,有气无力地说:“我们温家是比不上你们林家有钱有势,但我也是楼家明媒正娶的,反而是你……”
“啪!”
林婉柔又是一巴掌。
她嫉恨地盯着温筱宁的眼睛,“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冒牌货,一个娶来随便玩玩的女人而已。”
温筱宁内心刺疼,差点就失了力气,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她不甘示弱的回击,“冒牌货也比你这个真小三强。”
“呦……”
林婉柔缓缓勾起嘴角,“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伶牙俐齿,眼神这么凶干嘛,你倒是打回来啊。”
说着,她故意捏起温筱宁垂下去的右手,手腕上裹着一层白色纱布,隐隐透着红色血迹。
林婉柔用力一捏。
“啊啊……放手……”
温筱宁立刻疼得喊出声,身体一软直接倒在地上。
林婉柔却不肯放过她,一边把玩着她的手腕,一边笑着叹息道:“这手又白又嫩,可真好看,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手废了,以后可怎么画设计稿啊。”
“我的大设计师。”
林婉柔温柔的表情,让她作呕。
温筱宁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浑身疼得直发抖,“……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比不过我就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
“肮脏!”
说着,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汹涌地流出来,“更可笑的是,我承受了一切痛苦,却变成了恶人,变成了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林婉柔得意地笑出声,“哈哈哈……”
“所有人都被你蒙在鼓里,是你毁了我的手,是你毁了我的公司,都是你!让我身败名裂!”
“……就连承安也不信我。”
想起男人冰冷的眼神,她的心就一阵绞痛。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也不知道吧?”
林婉柔笑够了停下来,像是觉得她忘了什么,凑到她耳边轻轻提醒了一句,“你的好闺蜜收到的那些照片,是我寄给她的,怎么样?拍的还不错吧……”
“!!!”
温筱宁瞬间瞳孔睁大。
“那天把我骗到酒店的是你,屋子里的酒也是你提前放的,我们都被你骗了……”
温筱宁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失声道:“所以说公司里那些照片,也是你!”
林婉柔挑挑眉,微微耸肩,“谁让你的防范意识那么弱,轻轻一骗就上当了,省了我不少事儿呢。”
“啊啊啊!”
温筱宁忽然嘶哑地叫起来,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瞬间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扑倒在林婉柔身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我们十几年的好朋友,亲如姐妹,就因为你!”
温筱宁泪眼婆娑,情绪瞬间汹涌决堤。
“我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骄傲,失去了家,失去了爱人和朋友,就连我仅剩的那点尊严,你也要夺走吗?”
“对,没错!”
林婉柔使劲儿推开身上这个疯女人,温筱宁身体被推在地上,她趴在悬崖边,一只胳膊往下垂着。
林婉柔拍了拍沾上污泥的袖子,厌恶地说:“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一个温家捡来的养女而已,谁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
“一个野种,你也配嫁进楼家?你也配称他的爱人!”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敢抢我林婉柔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
女人尖细的辱骂声飘散在冷风中,温筱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犹如一潭死水。
没人知道这半年来的遭遇,对她的冲击有多大,她眼睁睁看着一切从身边流走,却无能为力。
当时医生说她的右手骨折严重,可能以后再也握不住画笔了,那一瞬间,她感觉天都塌了。
她引以为傲的设计天赋就此葬送。
在那段灰暗的时间里,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议论,让她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是萱萱的鼓励和对于梦想的残念,在苦苦支撑着她。
她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命想抓住那束光,却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推入黑暗。
她的光熄灭了。
“林婉柔,你会遭报应的,我发誓。”
当身体滚下山崖,急速坠落的那一刻,温筱宁内心压抑的悲伤汹涌决堤。
三年前,她背负着温家巨额的债务踏进楼家,被至亲背叛的伤痛还未痊愈,她就要开始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楼家人,却收获了无数冷脸与白眼。
但是为了温家,为了把她养大的温家父母,她逼着自己收敛锋芒,做一只人畜无害的小鸟。
可惜到头来,她活成了一场笑话。
就连本以为只是生性冷淡的那个人,也早就心有所属,那些偶尔的温情与爱意,大概只是因为她这张相似的脸吧。
她这一世活得着实窝囊,被人算计都毫无还手之力。
她对不起最好的朋友,对不起所有期待着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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