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此时睁开眼，道，“青竹，拿火折子了没。”
自从来到金源县，他们便入乡随俗，弃用了火石，该用火折子。
青竹闻言，扒拉起自己的小包。
扒了一会儿，青竹抬头，“带了！”
幸亏她有在包中放常用物品的习惯，不然，火估计都点不着。
“阿嚏！”
帘子被风吹起，青竹捂住鼻子，哆哆嗦嗦的打了个喷嚏。
她坐的是个风口，雨珠和冷风都往她身上砸，马车在泥泞的路上艰难行驶，左右颠簸，让雨水都顺着她的背钻入衣服。
顾老太皱眉，“过来。”
傻丫头，明知道冷，还堵在那里，她她老太太身子骨没她想的那么弱，之前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
青竹弱弱的开口，“一会儿应该就道了，我换身衣服就好了。”
若是奶因为受凉，寒气入体，一家人都会乱套，她年轻，受些冻很快就扛过去了。
青竹这样想着，她好像忘了冬日那次发热，差点命都没的事。
“青竹妹妹，你坐过来。”宋凉星扶着摇晃的车厢，慢慢移过去，半弯着腰，将窗口堵住。
寻常的马车上，窗口应该有木板的，这架马车，应该是年久了，封窗的木板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青竹被他拉过去，坐到了顾老太身旁。
顾老太道，“不用堵，一会儿都去换换衣服便可。”
“无妨，我的衣衫本就湿了，索性就利用起来。”宋凉星笑笑，被雨水打湿的长发贴着脸，笑容依旧。
顾老太无法，静静地看了宋凉星一会儿。
所幸很快马夫便找到了顾老太所说的山神庙。
宋凉星扶着顾老太下车，马夫将马牵进庙中栓到角落，又卸下车厢才走过来。
他眼中都是惊奇，“老太太所言不虚，这里竟然真有一座山神庙！”
虽然破败不堪，好歹能遮风避雨。若是没有这座山神庙，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他们只能干淋雨了。
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和时不时炸开夜幕的闪电，马夫直直庆幸自己听了老太太的话。
顾老太被宋凉星扶着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青竹将左右的东西移开，又将包裹拆开，铺在地上。
顾老太坐下，淡淡道，“以前来这里避过一次雨，就记得了。”
马夫闻言，直道，“老夫人运势好，这么偏僻的地儿也能寻到。”心中却道，果然，人不可貌相。面相刻薄的老太太，竟然是个好脾气的。
这事儿搁到旁人身上，怕不是要埋怨马夫不得力，走了千遍万遍的地方竟然连避雨地都找不到。
马夫说罢，拿了干净的衣裳，避开人去换去了。
他们做这行的，随行都会带些衣服，何况这次接的还是一来一回。
顾老太坐好，对忙着起火的宋凉星道，“你快去换衣服吧，让青竹来点。”
青竹只是后背湿了些，宋凉星和马夫都是全身都湿透了。湿衣服可不能一直穿着，别中榜的喜悦还没分享就病倒了。
青竹闻言，就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子，很快将火堆点燃。
见火堆已经点燃，他颔首，“那我先去换，一会儿您和青竹再换。”
宋凉星走后，青竹坐到顾老太身旁，用神像旁捡来的木枝扒拉着火堆，让火烧的更旺些。
山神庙似乎年代久远，进来时，门上的匾额字迹已经风化，看不清写的什么；里面也是破破烂烂，屋顶好几个大洞，雨珠不停歇的从洞口砸下来。
神像只剩半个身子，上半截身子连带着头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竹他们是在神像背部，唯一一个既遮风又避雨的地方。
火势极旺，青竹拿着木棍，将庙里面被风刮进来的木枝，树叶，都扒拉成堆。又拾了些木块，堆起来。
好不容易宋凉星和马夫换好衣服，青竹扶起顾老太，拿起另一个包裹，“奶，我们去换衣服。”
虽然顾老太身上并没有湿太多，为了谨慎起见，也要将外衫换掉。
宋凉星接替青竹，照看着火堆。
顾老太似乎极为熟悉这里的摆设和构型，带着青竹转了几圈，避开宋凉星和马夫，推开一扇小门。
小门在山神庙背出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有扇门。
门内也是光秃秃的，能容下三四个成年人站下。
顾老太关上门道，“快点换吧。”
青竹奥了声，没有迟疑，将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换上沈氏给她准备的衣服。
沈氏怕极了她冻着，给她准备的虽是一套裙衫，却也都夹了棉花。
青竹换完，顾老太才将外衫脱了换了身干净的。
衣服是换完了，但青竹的头发却湿哒哒的，粘着脸颊和脖子。
顾老太伸手，粗糙的手覆上她的脖颈。冰凉的手触上皮肤，青竹瑟缩了下。
顾老太察觉，快速给她挽了个发髻道，“去烤烤，将头发烤干。”
祖孙两个又慢吞吞的回去。
马夫啃着干馒头，看着外面依旧不停歇的大雨，连声叹气。见顾老太过来，站起来，“老夫人，我看这雨今日是不会停了。”
不停了，便意味着要在野外过夜。
走这条路的都知道，晚上不安全，山里什么豺狼虎豹都有，是以从未有在掉以轻心，就算累着，走快点，也不愿意停下来。
顾老太坐着，缓缓道，“后面有个屋子，今晚我们去那里过夜。今年冬日的雪大了些，是该小心点。”
大雪封山，山里的动物都没了口粮，这会儿雪化了，出来觅食的便多了。
“屋子？我怎么没见到。”车夫疑惑，而后又觉得自己多言了，老夫人听起来知道许多，肯定比他观察的仔细到位。
宋凉星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给火堆上添些柴。
这时候仅仅算是午时，外面的天已经阴沉沉去戊时一般。
待将沈氏准备的糕点，烙饼在火堆让热了下，吃了午饭，青竹和宋凉星一起将火堆灭了，将干柴移到小屋中。
马夫自觉自己没什么用处，披着蓑衣，在山神庙周围转了一圈，想找些能吃的东西。
这雨不知下到何时，干粮只带了一顿的，若是和那雪一样，连下五日，还不要被困死到这里。